明知是一個沒有結果的愛，明知他已經有了女友，這段情到底何時才能像她自己所說，變成海邊的細砂，從她的記憶中流逝呢？
“哦，這樣啊！”寒寒好像也暗藏心事，失望的垂下頭，“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林子歪著腦袋，關切地問。
“沒什麼？那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再給我找個爸爸呢？”寒寒忽然抬起頭，肆無忌憚地問。
林子難堪的抿了抿嘴，不知要怎麼回答。
她明白讓寒寒生長在單親家庭裏，對他的身心不好。
可她無法把啟程的影子從腦海裏驅逐出去，又如何去接受另一段新感情呢？
她拚命的工作，拚命地向上帝懺悔對樊籬犯下罪孽，對啟程的背信棄義，她越想忘掉啟程，就越難以忘懷過去的事。
她知道他們中間永遠隔著一個樊籬，她知道啟程又像從前一樣流連在花叢中，也許早就把她忘掉了，但她卻做不到！
“還是先看看你的禮物吧！”林子輕掩憂傷，哄著兒子。三下五除二的撕開舊報紙。
心神不寧的她，沒有對這個華麗的錦緞盒心生疑慮。
可打開盒蓋的一刹那，她還是像被雷電擊中一樣愣住了。
這貴重的紫砂壺不是她在藤井先生家見到的“井欄”嗎？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壺翼的兩側，粘著好像是用超市的黃色POP宣傳紙，剪裁出來的方形紙片，上麵用紅色的彩筆，勾勒出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林子，嫁給我吧！”
淚水，霎時盈滿林子的眼窩。
她陡然明白，這是誰送給她的禮盒了！
“媽媽，我剛才搖過，壺裏麵好像還有東西哦！”寒寒謹記啟程的教誨，賣力的提醒道。
林子顫悠悠的取出那把壺，手心緊張的都滲出了汗水……
打開壺蓋一看，她盛滿驚訝與淚水的眼睛，銅鈴似的瞪得更大了。
一隻小巧精美的白色戒指從壺裏倒進她的掌心，彩線編織，如雲如縷。
這不是當初她在路邊親自為自己挑選的結婚戒指嗎？
林子幾乎不用考慮，就套在左手的無名指上，一切好像又把她帶回到十八歲的那一天……
“白色，代表一切如新。你願意和我從頭開始嗎？”啟程渾厚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林子緩緩的轉過身，噙著淚光的瞳眸映出他憔悴的麵容，他深邃的目光，他安詳的神態。
似乎在向她傾述三年來，他對她無時不刻的思念。
此時，她才如夢初醒，默然盯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不！這不是當初的那枚戒指，那戒指早被鵬程的血染成鮮紅……但她的生命，真的可以戴上第二枚白色的戒指嗎？
啟程微潤的雙眼無法從她蒼白消瘦的臉頰，那帶著絲絲感傷，點點無奈的雙眸，那欲語還休的紅唇上移開。
這一刻，樊也好，程也罷，天平在左，還是在右，在兩顆洗盡鉛華的心麵前，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有個朋友對我說，茶要沸水後才香濃，人生也要磨礪後才坦然。”他慢慢伸出兩隻背在身後的手，向她露出另一個被花花綠綠的舊報紙綁得更嚴更厚的東西。
“這次可是真的磚頭，如果你願意和我從頭開始，就拿它砸我的腳吧！”
“為什麼總是要磚頭？”寒寒好奇的撓了撓後腦勺，似乎不太相信那是塊真磚頭，走上前，想抬起來掂掂。
嘭——！
他們麵前的地板，差點被掉下來的磚頭擊碎。
“嗷——！”賣場裏刹那間充斥著一聲隻屬於啟程的怪叫……
*
“我隻有一句話想問你。”這好像是爸爸止不住興奮的聲音。
“我也有一句話想問你。”這是媽媽還有點缺乏信心的聲音。
“我也正好有一句話想問你們。”稚氣未脫的童聲，不識趣的在他倆中間響起。
“大人說話，小孩不許插嘴。”爸爸一瘸一拐，沒好氣的教訓完。語氣溫和的又像變了個人，“你在離開國內時，給我打的那個電話，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我想你。”媽媽簡簡單單，遲到了三年的三個字，讓爸爸差點涕泗交零。
“我也想問你，你禮盒裏茶壺旁邊的那六塊小茶磚背麵的‘中日友誼長存’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啊……”
雲淡風輕。
午後燦爛的陽光垂直照耀在寬闊的公路上，路麵氤氳起一層波光漣漪似的光芒。
三個攜手並肩的身影慢慢的遠去，漸漸消失在遠處一片純金的溶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