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林軒一直沒有懷疑俄羅斯人在雪峰失蹤事件中擔當了某種角色,但是現在,由魏夫人的“八陣圖”推斷中,他開始重視這一點。
他尊重魏夫人的異術修為,並不隨意否定別人得出的任何結果,能夠謙虛地看到別人的優點,從中提取有教益的元素。
“如果當時雪峰絕頂上除了田夢、魏先生之外還有別人,或者直接說,還有俄羅斯人,那麼他們為什麼不救援那些被51地區絞殺的俄羅斯槍手,而是任其全員被滅?這一點真的說不過去。”林軒在心底自問。
美**人有“永遠不要拋棄你的同袍”這樣的軍中訓條,俄羅斯軍人亦有同樣的說法。唯有如此,軍人才會團結,凝成一股繩,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否則的話,每個軍人都在戰鬥中獨善其身,各顧各的,看著戰友被敵人屠戮而毫無所動——那就不能稱之為軍人了,而隻是一群可憐的散兵遊勇。
“不可能是俄羅斯人,也許中間的哪個環節出了錯誤?或者說,是田夢劫走了魏先生,中途又被俄羅斯人——”繞來繞去,林軒對於田夢本人總是有一股怨氣,不自覺地就把矛頭對準她。或許是因為藏地之戰中,他最後對田夢的好感已經轉化為一種依賴,把她當成自己的戰友。所以,當他發現直升機失蹤並跟田夢通話後,那種被欺騙、被辜負的感覺實在令他懊喪之極。
林軒繞到沙盤的另一側,側麵的一個茶幾上淩亂地放著一疊便簽紙,大約有五六十張的樣子,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娟秀小字。
他低頭看最頂上的一張,上麵那些文字寫得特別晦澀,文白各半,全文是這樣:“九百丈寒冰之下,人獸絕跡,何來生命之呼之吸?心跳每分鍾三十次,可知正處於維係生命的最低標準之中,何也?極寒,續命?瀕死,求生?非也非也,夫君之神機變化,我不及也。麵對這種無法解釋的情況,我不可解也。”
“九百丈寒冰”這樣的句子可以解釋為北極酷寒冰蓋的環境,而“心跳每分鍾三十次”正是一名內功高手在惡劣環境中以控製心跳而自保的常用手法。擅長“龜息功”的瑜伽術高手往往用控製心跳來讓自己進入“冬眠、龜息”狀態,當心跳低於每分鍾七次的時候,他們就能進入“假死”的境界,全身的新陳代謝降至停頓狀態。
如果這便簽紙上的小字是魏夫人所寫,針對的自然是魏先生所處的環境。
這些話不但沒有解答林軒的困惑,反而給他增添了新的迷茫,那就是:“以魏先生隨機應變的能力,還有什麼地方能輕易困得住他嗎?”
在魏先生以往的冒險經曆中,不乏被困冰川、峽穀、原始部落、南極冰河甚至是地外生命堡壘的例子,甚至某一次他曾通過一種奇怪的“頭發辨析器”進入異世界中,毫無知覺地度過了六年光景。所以說,即使是將魏先生關進關塔那摩海底鐵獄那樣的絕境,他都不會坐以待斃,肯定能夠脫困而出。
“喂,我知道了,找最好的裝殮師傅,把一切做到最好。墓地那邊需要的全部花朵都要挑紫色的,因為我這位朋友生前最愛紫色。”魏夫人極度悲傷的聲音傳來。
剛剛掛斷電話,又有電話進來,魏夫人接起電話後,對方隻說了第一句,她的聲音就變了,從哀慟變為冷靜:“對方行蹤?”
對方又說了幾句,魏夫人淡淡地回應:“隻怕他不來,來就好,魏府雖然目前是座危樓,倒也可以抵禦幾度風雨。告訴所有道上兄弟,不必打草驚蛇,隻遠程跟蹤就可以,讓對方長驅直入,我自有辦法應對……謝謝兄弟們美意,我這幾年在家裏閉門不出,休養生息,從前所學並沒有遺忘。大家都不用出手,魏府哪怕隻剩下我,也足以立足港島,不懼台風。”
林軒轉身,看到魏夫人已經掛斷電話,站在窗前,麵向著陽光下的海棠花。
花美,人更美,隻是斯人已經有些憔悴。
林軒遲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前去安慰魏夫人。當然他也知道,像魏夫人那樣的江湖奇女子早就把很多事情看得通通透透,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安慰。
猛地,魏夫人一甩袖子,轉過身,大步走向林軒。
“魏夫人,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林軒問。
魏夫人搖頭:“一點點小事,魏府自己就能應付過來。”
林軒點頭,自覺地後退一步,把沙盤四周的空間都讓出來。
魏夫人走到沙盤邊,垂下手,撳下一個按鈕,那沙盤就自動沉落下去。
原來這八角形的台子內藏機關,沙盤落到平地之下一米的時候,向側麵平移隱藏,另一隻同樣大小的沙盤慢慢地升上來。兩隻沙盤的顏色、大小非常接近,但新的沙盤模擬的卻是港島的環境,因為林軒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文華酒店的樓宇模型。
魏夫人輕輕地皺著眉,俯瞰沙盤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