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古樹唯一的遺物,看到它,我就能知道自己的根在什麼地方——”才旦達傑還沒說完,在他掌中的木牌發出“嗒”的一聲輕響,由他的指尖折斷跌下,落在車子的地板上,隨即化為粉末。
才旦達傑吃了一驚,這才發覺,留在指尖上的那一點木塊同時粉碎,簌簌而落。
車窗是開著的,山風從左窗進入,從右窗穿出,瞬間帶走了那些粉末和不知跌落何處的小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竟然……師尊真的要徹底地離我而去嗎?”才旦達傑震驚之下,單拳擂著胸膛,發出了老虎嘯月般深沉淒涼的吼叫聲。
紮什倫布寺已經被遠遠地拋在後麵,迎接一行五人的,是黛色的群山,以及冷冽強勁的山風。
在關文看來,拋棄舊的、迎接新的是社會進步的必然,有這些舊規矩、舊習慣束縛著,很難走上棄“鎮魔”、保“除魔”的新路。
那廢棄的斷頭崖是在尼色日山後山絕頂,這裏的山頭被自然的力量削平,形成一個長寬各二十步的天然平台。正西麵是毫無遮攔的斷崖,斷崖之外,不斷有搏擊風雲的灰色蒼鷹撲閃著翅膀飛過。
車子停下,寶鈴先是緊緊地捂住雙眼,過了幾分鍾才緩緩放手,打量著四周的風景。
“就是這裏了。”短短的五個字,意蘊複雜,把她心裏的懼怕、遺恨、糾結、痛楚全都表露出來。可以想象,當一個人在現實世界中進入了噩夢發生的地點,必定會擔心噩夢成真,自己再次經曆那些可怕的情節。
關文伸出手,把寶鈴的雙手捂在掌心裏。
四目相對之間,他忘卻了身邊所有的人,視線之內隻有寶鈴:“別怕,那些夢過去了,無論前生有多黑暗,都已經是過眼雲煙。我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徹底粉碎那些夢,讓逝者安息。”
寶鈴羞澀地笑了:“謝謝你,你是唯一能讀懂我的夢的人。因為有你,我就算沉浸在最黑暗淒慘的夢裏,都能找到依靠。”
其實,每一個做過噩夢的人都有同樣的感受,隻要身邊有另一個人同行,就能抵消驚懼,平複心情。但前提是,那同行的人,必須懂她、懂她的夢。對於寶鈴而言,關文就是這世界上唯一能戳破那些噩夢的人。
顧傾城長歎:“二位隻當我們所有人是空氣嗎?”
高翔先下了車,緩緩地繞行斷頭崖一周。有人出現,斷崖上空的飛鷹立刻聚攏過來,發出陣陣嘯聲。
“這裏什麼都沒有。”顧傾城透過車窗望著高翔,若有所思地低語。自從遇到高翔,她的情緒起了微妙的變化,很少說話,時不時陷入長時間的沉思。可以說,車子內的五個人各懷心事,都有自己的特殊打算。
車子外麵,隻有堅硬的山石地麵,根本不存在機關和暗道。更何況,自清朝至今,不知有多少尋寶者踏遍尼色日山,用鋼釺和鐵鏟步步為營地探測過所有可疑之處,不可能有遺漏之處。
“我到斷崖下麵去,師父說過,真正的秘密就在那下麵。”關文堅決地說。
他拉著寶鈴下車,穩穩地站在斷頭崖上。
寶鈴慢慢地走到斷頭崖的最裏側,輕輕蹲下,撫摸著堅硬的地麵,轉回頭望著關文:“就在這裏,我在敵人威逼之下進入了另外的空間。那種匪夷所思的轉換過程如同電影中的蒙太奇鏡頭一般,可是我不知道,一前一後的兩個我,哪個是真正的我?我進入了溫暖的母體,斷頭崖上的那個人結局又是怎樣了?一閉眼,我就能感覺到這些冰冷的石頭,堅硬,粗糙,仿佛要將我全身的骨頭硌得寸寸碎裂似的。那種惶惑無助,是說不出來的切膚之痛……”
看到寶鈴這樣,關文心如刀絞,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化為千萬個補丁,修補她心靈的創傷,祛除噩夢的襲擾。
那時候,高翔正好站在斷崖一側,伸展著雙臂,仰麵望著半空翔集的鷹群。
寶鈴指著高翔的位置低語:“就在那裏,我的愛人被捆綁在木柱上,被敵人割肉喂鷹,隻剩下嶙峋白骨。”
雖然明知是夢,但說到這裏的時候,寶鈴的表情仍然變得極度痛苦,數度雙手捂臉哽咽起來。
“你好好地在這裏,我到斷崖下麵去。”關文握著寶鈴的手說。
“我好冷,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寶鈴瑟縮著。
“不怕。”關文張開雙臂,深深地擁抱著寶鈴,用溫暖的胸膛為她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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