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人物(2 / 3)

車子連拐了幾個彎,又經過一陣極其顛簸的道路,速度越來越快。關文明白了,車子正經過日喀則的南郊,向著拉薩的方向飛奔。

“我看過你的畫,而且還派人去過紮什倫布寺,專門找到你求畫,看你是否真的能畫出別人心裏的東西。說實話,你雖然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但要想達到冰秋寒的水準,還需要經過更多的磨練。再者,你畫的是鉛筆速寫,筆畫線條單薄無力,無法表現更深刻、直麵人心的題材;而冰秋寒畫的是唐卡,藏地千年以來,都是以那種形式傳承思想、表達喜憎。兩者的比較,一是長劍,一是開山斧,力量不同,能夠達到的境界也不相同。你同意我說的話嗎?”大人物問。

關文簡短地回答:“同意。”

事實上,他早有過同樣的感覺,能夠欣賞他的畫的,隻有外地遊客,而本地的僧侶和平民,對他的畫並不感興趣。這道理就像是藏民喜歡糌粑、奶茶、足瑪、攪團、推、特等等獨特食物,對外地流入的包子、饅頭、油條、豆漿之類食物總有抗拒心理,永遠不會列為家庭的主食。

藏民喜愛唐卡,這是與生俱來的習慣,想要改變它,幾乎是不可能的。

“假如冰秋寒在,拚合那些唐卡碎片或許是可以做到的。”大人物繼續說。

“那個人如今在哪裏?去世了嗎?”關文問。

“他走了。”大人物歎了口氣,“在他的繪畫技藝即將由大師級突飛猛進到神來之筆的關鍵時刻,一個最不該出現的女人光臨紮什倫布寺,輕易地毀掉了冰秋寒的未來。他竟然拋下一切,突然離去了。我曾計劃過,由冰秋寒擔綱,培養更多擅於繪製唐卡的藝術家,把這種藏地的古老藝術傳承下去,而不是任由它如象雄王朝、古格銀眼一樣毫無征兆地斷崖式消失,令後人無法追尋。他一走,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尋找傳說中《西藏鎮魔圖》的事也倉猝擱淺。我看到你,當年對冰秋寒的那種惜才之心又浮起來了,所以才帶你回去看一些東西。放心,我依然不會勉強你,看過那些東西後,就讓白摩訶送你回來。不過我想,你一定會被我講的故事吸引住,思想境界發生天崩地裂般的大逆轉……”

對於大人物講的這些,關文很感興趣。如果大人物能讓他的畫藝突飛猛進,成為與冰秋寒相提並論的高手,他就能毫不費力地畫出寶鈴的內心世界了。

“關文,你又分神了,在想什麼?”大人物警覺地問。

關文搖頭:“沒事,沒想什麼。”

在他心裏,寶鈴是渺遠而美麗的,隻可遠觀,不能近玩。

“我看不到你的心,但我能看到你的眼神。”大人物說。

“什麼?“關文收回心思。

大人物向前探身,盯著關文的臉:“那種眼神,我也曾在冰秋寒眼中看到過。年輕人,如果你被**所迷,那麼探索唐卡藝術至高境界的路就被割斷了。任何藝術形式,如果不能做到專注、專一地去浸淫研究,最終必定一無所成。”

他已經很老了,但眼光依舊犀利,仿佛一把剛剛磨礪一新的手術刀,輕易就將關文的心剖析得一清二楚。

在這樣的目光逼視之下,關文有一種即將窒息的窘迫感:“對不起,我的確分心了。在今天進入紮什倫布寺之前,我正在幫一位朋友畫她的夢境。其實,我知道自己畫藝中有相當嚴重的缺陷,如果前輩能不吝賜教,使我突破創作瓶頸,我將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