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居高臨下,用一種可憐的目光看著他:“這麼多年過去,你仍然那麼貪心。”
從來隻許他負別人,而別人還不能有半句怨言。別人膽敢對不起他一分,便是犯了天大的罪了。
“你說什麼?”池中傑頓時大怒。
梅氏隻是冷冷地看著他,臉上的溫柔與從容,漸漸布滿尖銳與憎恨:“菡兒為何如此對你,你不知道?你千不該,萬不該,與那賤人合夥,要毒死我!”
她若死了,菡兒怎麼辦?她們母女兩人,相依為命多年,誰都離不了誰。而池玉菡又是個孩子,沒有了娘,日子怎麼過?
“啊!”池中傑忽然一聲慘叫,卻是梅氏一撣子抽到他露在外麵的肩膀上。
“你害了我不要緊,隻怪我瞎,隻怪我蠢,沒看清你的真麵目。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害了我爹娘!”梅氏想起仍舊沒有下落的陶老爺子兩口,心中的恨意陡然濃鬱起來,握著雞毛撣子就朝他打下去。
她這些年在花月樓幹的都是粗活,擔水、劈柴,都是習以為常的,自是有一把子力氣。溫氏打池中傑的那幾下子,加起來也抵不上她一下。
“我打死你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我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男人!我打死你個狠毒無情的男人!”梅氏握著雞毛撣子,狠狠抽著池中傑,直抽得池中傑滿床打滾,淒厲的痛叫聲幾乎穿破屋頂,震得屋頂上的灰塵都撲簌簌落下來。
“你落得這步境地,誰也不賴,這叫蒼天有眼!”梅氏每一次下手,都在池中傑赤裸的身上留一道青紫的印子:“你賴不著菡兒,也輪不著你教訓菡兒!”
她直把池中傑打得最後連翻滾的力氣也沒有了,如死狗一般癩在床上,才鬆了手。
“哢嚓!”就在這時,雞毛撣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才落在地上,便斷成兩截。
池中傑的臉上也給她抽得都是包,一隻眼睛也被抽得睜不開了,他勉強睜開另一隻眼睛,看著梅氏說道:“你,你這個毒婦,你——”
“我是毒婦?”梅氏本來抬腳要走了,聽見這一句,眼睛一眯,轉過身來,看著躺在床上的池中傑:“你害我淪落青樓,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女兒每日心驚膽顫,我才打你一頓,便成了毒婦?”
池中傑被她這般盯著,不禁身上一冷:“不……”
他原是說順口了,當年他們濃情蜜意時,這樣的話也如家常便飯一般,脫口便出來的。
他也不知怎麼,隻要同梅氏在一起,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什麼忌諱也沒有。
雖然多年不見,但隻要一見到她,便似乎回到當年。仿佛這些年的分離,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仇怨,全都不存在似的。
隻是,這會兒被梅氏冷冰冰地看著,池中傑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
“你要幹什麼?”池中傑吃力地往裏麵挪了半寸。
梅氏冷笑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娘,你要幹什麼?”院子裏,池玉菡早就聽見屋裏的動靜,在一開始的吃驚過後,便覺痛快起來。
她一直以為梅氏是十足溫柔的性子,還擔心梅氏進去後,反被池中傑欺侮。沒想到,事實倒同想像中的相反,梅氏一下子變得硬氣彪悍起來,簡直太叫人解氣了。
梅氏看也沒看她,便往灶房走去,口裏道:“寶珠,帶菡兒出去。”
“啊?”寶珠本想跟上去幫忙,聞言愣住了。
但見梅氏進屋後,隨即便走了出來,手裏握著一把剪子,又朝池中傑的屋裏走去了,“砰”,反手關上房門,也將她的身影關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