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亂糟糟的，極不講究的身影，難道是鳳子燁？
“你爬那麼高做什麼？”頓了頓，池玉菡沒有指出他亂糟糟的儀表，隻是仰頭看著他問道。
反倒是鳳子燁，看見池玉菡後，愣了一下，隨即往房樑後一躲：“你，你怎麼來了？”
他這麼醜的樣子，一定都被她看到了？
“他們說你兩頓飯沒吃了，我來瞧瞧你。”池玉菡輕聲說道，仰著頭看著他道：“你下來吧？”
鳳子燁搖搖頭，隨即想起他縮在房樑後，她隻怕瞧不見，便道：“我不下去。”
“你怎麼啦？”池玉菡也不生氣，往前走了兩步，仰頭看著他：“誰惹你生氣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溫柔地跟他說過話，又輕又軟，鳳子燁隻覺心裏蕩了一下，滿腹的怨氣頓時如被風吹散一般，再也沒法遮蔽在他心頭了。從房樑後探出半張臉，往下方瞧去。
隻見她穿著一身蔥綠色的裙子，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布料，而是普普通通的棉布。是梅氏緊趕慢趕，用了半日裁剪，半日縫製，給她趕出來的。
自從池府被抄檢後，池玉菡什麼也沒拿，隻穿著從花月樓帶走的那一身，便要離開。他哪裏肯？不說那身衣裳十分破舊，根本配不上她，隻說那身衣裳的袖口、腿腳都短了，她白生生的腕子都露出來，叫人瞧去豈不占了便宜？便軟磨硬泡讓梅氏親手做了一身給她，讓她穿著了。
可是，就是這樣尋常的布料，被她穿來，也是好看得不得了。池玉菡皮膚嫩，被蔥綠色一襯，愈發吹彈可破。梅氏的女紅又好，衣裳裁剪得十分合身，將她雙肩如削、腰肢盈盈都展露出來，說不出的亭亭玉立，比池中清蓮都要清麗可人。
鳳子燁心裏最後一絲怨氣，也消去了。看著下麵這道亭亭玉立的身影，仰著一張明媚動人的臉龐，用一雙漆黑幽靜的眸子盯著他瞧，頓時覺得不會有更好的時刻了。這便是最好的時刻，被她仰頭瞧著的時候。
“你剛才說什麼？”他半躲在房樑後，隻探出一雙眼睛出去，渾然不記得她方才說了什麼話。
池玉菡也不生氣，又問一遍：“你怎麼啦？誰惹你生氣了？”
原來是這個，鳳子燁聽了，微微鼓了鼓臉。餘光瞥見那隻蜘蛛又把網補好了，抿起唇，一個指頭伸過去，又給戳斷了。
“沒有誰惹我生氣。”鳳子燁坐在房樑上，抱著一根樑柱，輕輕晃著腿說道。
池玉菡看著他這副樣子，倒真是好奇極了：“你下來，吃點東西吧。”
“不想吃。”鳳子燁搖搖頭。
他生氣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吃，除非把氣撒出去，否則他一粒飯都不會吃。
池玉菡出乎意料竟然一瞬間就明白他的小脾氣，想了想，試著問道：“你下來，我喂給你吃？”
“噌”的一下，樑柱後探出一張臉來，兩眼亮晶晶的，看著她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池玉菡忍不住微微一笑，挑了挑眉：“你下來。”
鳳子燁頓時不做作了，連忙順著柱子就爬下來，竄到她跟前道：“菡兒，你真的肯喂我吃飯？”
“嗯。”池玉菡點點頭，被他盯得臉上有些熱，轉頭對外麵吩咐道：“把王爺的飯菜端來。”
外麵下人非常驚喜地應了一聲，轉身跑了。
池玉菡抿了抿唇，再轉過身，卻見身前沒了人影。定睛一看，一抹袍角消失在內室門口，帶起珠簾叮咚作響。
“我換身衣服，馬上出來！”鳳子燁的聲音傳出來。
池玉菡忍不住又彎起唇角，走到桌邊坐下了。
裏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叮叮當當的聲音。
不久，鳳子燁一撩簾子走了出來。
“菡兒。”鳳子燁的臉上微微紅著，走到池玉菡身前，低下頭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閃動著欲語還休的樣子。
池玉菡此刻看著他，臉上也有些發熱。
他也穿了一件湖綠色的長衫，上麵的紋理與她身上穿的有幾分相似。淩亂的頭發已經梳好，雖然不整齊，但看起來比方才強多了。抹得烏糟糟的臉上，也擦得幹淨了許多，隻還有少許灰點，在不容易擦拭的地方。
但仍遮掩不住他的俊秀。
“你彎下腰。”池玉菡輕聲說道。
鳳子燁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順從地彎下腰：“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