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菡的嘴角抽了抽,抬起手,指著他胸口上的油手印:“你仔細些,老這樣莽莽撞撞的,府裏下人會埋怨你的。”
鳳子燁低頭一看,發現衣裳上多了一個明顯的油手印,頓時大是羞窘,轉身就往牆外爬:“我先走了!”
修長的身形變得有些笨拙,爬了幾回,才成功地翻過去,咕咚一聲落了地。池玉菡忍不住低笑一聲,轉身要走,忽而聽見身後又響起“咕咕”的聲音,隻見鳳子燁又爬到牆頭上,隻腦袋露出來,兩眼亮晶晶地瞧著她。
“又做什麼?”池玉菡走過去,抬起臉小聲道。
鳳子燁兩手翻上來,下巴擱在手臂上,低頭往下看。
她真好看。此刻,鳳子燁滿腦子裏都是這四個字。
見他久久不語,池玉菡抿了抿唇,低聲道:“我倒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鳳子燁頓時兩眼一亮。他最喜歡聽這句話了,她每提出一次麻煩他,他就覺得跟她更親近兩分。
池玉菡見他沒有絲毫煩惱,仍然是一臉赤誠的模樣,眼神不由軟了下來。這世上,除了梅氏,大概也隻有他對她最好了。抿了抿唇,低聲說道:“幫我求秋公子一件事。”
等她說完,鳳子燁的臉上已經不僅僅是興奮,還有讚服,他毫不吝嗇地給池玉菡豎了個大拇指:“菡兒真聰明!”
“你不覺得我狠毒?”池玉菡忍不住問道。
鳳子燁反而驚訝道:“為何要覺得菡兒狠毒?池中傑對你們那麼壞,你怎麼對他都不過份的。”說到這裏,他摸了摸下巴:“不過,你到底是善良了些。等我叫秋雲淩加一味藥,到時定叫你滿意。”
“加什麼藥?”池玉菡好奇問道。
鳳子燁聽了,眼神開始亂瞟,耳朵漸漸紅了:“哦,沒什麼,那個,我走了。”說著,腦袋往後一縮,整個人便不見了。
池玉菡又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再出來,便知他真的回去了,才轉身往回走去。
一眨眼,半個月過去。
“噗通!”一聲悶響傳來,緊接著是池中傑的怒吼聲:“為何過去半個月了,我身上的傷一點也沒好?”
反而越來越壞的趨勢?
因他是要去恭房,池玉菡早早就羞得避開,因此他摔在地上半天也沒人扶。直到他自己咬著牙,勉強站起來,又往恭房走去。
“噗通!”還沒走到地方,猛地又摔了一跤,這次是麵朝下摔的,標準的狗啃屎姿勢。一下子把池中傑的怒火全都摔了出來,捶著地麵大叫起來:“啊!”
池玉菡避在院子外麵,池中傑摔到的聲音,她或許聽不真切,但這一聲大叫,她是聽得真真切切。但她也隻作聽不見,背靠著院牆,攤開手心,接住一片慢悠悠飄落的柳葉兒,唇角慢慢彎了起來。
她請鳳子燁幫的忙,便是從秋雲淩那裏求一味藥,摻在池中傑吃的藥裏,讓池中傑的雙腿逐漸癱瘓。
八十大板,不僅打得池中傑的背臀一片血肉模糊,便連他的雙腿也幾乎被打殘。一開始,池中傑沒法子,強忍著去恭房,還能走一走。他心裏想著,時日久了,就好了。
但他萬萬想不到,池玉菡在他的藥裏,放了殘害他雙腿的毒藥。三劑藥下去,池中傑這輩子就別想站起來了。
因要讓池中傑慢慢殘廢,因此池玉菡並沒有一口氣全給他吃完,而是每隔三日給他吃一劑。今天,正好是第三劑。
秋神醫的藥,名不虛傳。池玉菡聽著院子裏傳來的憤怒、不甘的嘶吼聲,隻覺得快意極了。
身有殘疾之人,在本朝是做不得官的。甚至,容貌稍微不雅的,也有可能被刷下去。幾年前就有過一個例子,有個生得五大三粗的書生,明明考得名次不錯,卻以“天生不全”的名義被打落下去。
池中傑雙腿殘疾,還如何為官?便是日後溫氏求溫太師赦免他,又接回身邊,池中傑又能做什麼?頂多做溫氏腳下的一條狗。
想到這裏,池玉菡勾了勾唇,心中又有些好奇。不知鳳子燁說的,多加了一味藥,是什麼藥?她怎麼沒瞧出來,池中傑有什麼變化呢?
從此之後,發現雙腿不能行走,池中傑的脾氣變得陰晴不定起來,動不動就摔東西、罵人。池玉菡由著他罵,卻在他摔東西的時候,說道:“老爺,家裏就這麼點家底了,您都折騰沒了,咱們怎麼過日子?”
池中傑不得不麵對現實,他已經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大老爺了。他此刻窮困之極,病痛加身,聲名狼藉,比街邊的乞丐都不如。
他不由開始想道,此時溫氏在做什麼呢?她是不是在得意地笑?笑他終於遭了報應?想著想著,怨毒便生了出來。他這一生,就是被溫氏給毀的!
然而這怨毒濃到極致,又漸漸滋生出一絲希冀來。毀了他的,是溫氏。可是,能救他的,也隻有溫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