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已經點起了燈光,沒有了輕紗帳幔的遮擋,通通透進床裏麵。所幸寶珠點的燈並不多,也不很刺眼,池玉菡眨了幾下眼睛便適應了,慢慢坐起身來。
“請大小姐安。”秀珠帶著一幹小丫鬟也進來了,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兩套衣服,捧給池玉菡看:“大小姐要穿哪一套?”
池玉菡抬眼一掃,隻見秀珠那張老實本份的臉上,神情木訥得過份。
池玉菡隨手一指鴨蛋青色印青蓮荷葉的那一套:“這一身吧。”
秀珠並著幾個小丫鬟,便服侍著池玉菡穿好衣裳鞋襪。
那邊,寶珠已經指著一幹端著熱水毛巾的小丫頭站好,潤膚的香脂也備好了。等池玉菡走過來,便擰了溫熱的毛巾遞過去,給池玉菡淨麵。
一幹大丫鬟、小丫鬟們,雖不是府裏的精幹人手,但也不是廢物。畢竟,溫氏可不是善男信女,不肯拿著白花花的銀子養廢人。
眾人極盡熱情恭敬,雖然做不到溫氏身邊的煙容等大丫鬟的精細,倒也伺候得池玉菡舒舒服服,沒有出岔子。
一切都收拾齊備,隻等翠花梳頭了。偏直到這時,翠花仍沒有露麵。
“大小姐,時間等不及了,要不奴婢來吧?”寶珠拿起梳子問道。
池玉菡點點頭:“好。梳得用心點,別墮了翠花的名聲。”
聽了這話,其他小丫鬟們不約而同停下手裏的動作,對視一眼,而後垂下頭。
池玉菡這番話,對寶珠而言,可謂十分不公平——若寶珠梳得好,便是翠花的功勞;若梳得不好,便是寶珠的罪過。
“奴婢來遲了。”就在寶珠梳好頭發,將一根碧玉簪子插到池玉菡發間時,翠花來了。進得屋來,福身行了一禮:“奴婢方才來時,聽到綠屏在屋裏叫人,因想到大小姐吩咐過,叫奴婢務必照顧好綠屏,便先去了綠屏屋裏,才來遲了。”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然而稍微用心一想,便明白漏洞百出。
她衣衫平整,絲毫沒有拉扯過的痕跡,且神情平靜,麵上不見汗跡——綠屏並非不知輕重的丫鬟,在這時分喊人,必是急事,比如三急。以綠屏受傷之軀,若要人扶,絕不可能是翠花這般輕鬆如常的模樣。
“辛苦你了。”池玉菡卻絲毫沒有疑惑的樣子,笑著站起身,走到翠花身邊,親切地挽住她的手:“寶珠替你給我梳了頭發,我瞧著不錯,不會墮你的顏麵。走吧,隨我去給老爺和夫人請安。”
一邊說著,一邊挽著翠花往外走。
這副作態,哪裏是小姐和丫鬟?親姐妹也不過如此。
等兩人的身影不見了,一幹小丫鬟們炸開了鍋:“寶珠姐姐,哪裏輪得到她陪大小姐去正院?要去也是你和秀珠姐姐啊?”
“翠花她根本沒有陪綠屏,她就是起晚了!因為丁嬤嬤是咱們院的掌事嬤嬤,她就囂張至此!大小姐怎麼如此偏護她?”
秀珠垂著眼睛,沒有做聲,轉身過去打理床鋪和衣櫃。
寶珠將眾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沒有做聲,垂手走到梳妝台邊,將一應首飾清點好,收入匣子鎖了起來:“大小姐要做什麼,豈是咱們能置喙的?”
天才蒙蒙亮,淡淡的白色薄霧繚繞在池府上空,依稀看得見屋宇的簷角。
翠花引著池玉菡往正院行去:“大小姐,這邊走。”
看著前方的岔口,池玉菡微微挑了挑眉:“往那邊走不是遠了嗎?”
翠花撇了撇嘴,眼底閃過不耐,攙著她的手臂便往岔路的方向用力拖:“大小姐記錯了。”
一個野丫頭罷了,丁嬤嬤叫她好好伺候著,實在是小題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