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池家女兒,永遠以池家為主。”池玉菡緩緩直起身,望向案上的一隻隻泛著幽暗光澤的牌位,聲音低低的,輕輕的,帶著一分說不出的意味:“若有背叛之意,則遭橫禍而死,死後入十八層地獄,烈火灼身,永世不得安寧。”
前世她發此毒誓時,心裏在想,她是池家的女兒,自然不會做損害池家利益的事。除非,池家先對不起她。
後來,一樁又一樁事件,令她明白過來,從始至終池家都對不起她。
想到那一劍穿胸的冰冷,池玉菡隻覺心中隱隱又作痛起來。
“好了,起來吧。”池中傑開口道,打斷了池玉菡的回憶:“你是池府的大小姐,永遠都不許失了池府的臉麵。”
池玉菡低頭應道:“是,老爺。”
“還有,你雖然年長,卻是庶出。”池中傑又道:“華兒年紀比你小,但是嫡女,你要尊重禮讓於她,明白了嗎?”
池玉菡掐著手心,強壓怒火:“是,菡兒明白。”
“嗯。”池中傑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走吧。”
池玉菡垂下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啊!”才站起身,剛走出兩步,池玉菡口裏忽然發出一聲低呼。
池中傑的腳步頓住,轉身看過來:“怎麼了?”
隻見池玉菡的身子擰成一個古怪的姿勢,上身前傾著,一條腿在前,一條腿在後。後麵的那條腿伸得直直的,腳底緊緊貼著地麵,仿佛被什麼吸住,拔不出來。
“不要鬧了,快鬆開。”池玉菡壓低聲音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掙著腿。但不論她怎麼掙,都仿佛有什麼抱住她的腿一般,死活掙不開。
這番情形,就跟白日裏在前院看到的一模一樣。池中傑的眉頭深深擰起,看向池玉菡喝道:“你搞什麼名堂?”
“老爺,不是我。”池玉菡咬了咬唇,又著急又委屈,彎下腰去撥腿邊的空氣:“興哥兒,你不要鬧了好麼,我要回去了,老爺都生氣了,改日我陪你玩好嗎?”
池中傑聽罷,頓時渾身一震:“你說什麼?”身子僵住,隨即大步上前,握住池玉菡的肩膀,沉聲喝道:“你再說一遍?什麼興哥兒?”
“老爺,我……”池玉菡卻沒有馬上就說,而是咬著唇,十分猶豫。
池中傑握著她肩膀的手加大力氣:“說!”
當著列祖列宗的麵,池玉菡是不敢說瞎話的。
才怪。
“老爺……”池玉菡仿佛被嚇壞一般,明媚的雙眸中噙滿淚水,看著腿邊的空氣,小聲說道:“就是興哥兒,他喜歡我,叫我同他一起玩。白天也是他,逗了我又逗丁嬤嬤,害得丁嬤嬤摔了臉。”
“他長什麼模樣?”池中傑聽到這裏,眼睛眯了眯,兩束犀利鋒銳的目光朝池玉菡掃過去。
“興哥兒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裳,上麵繡著百福,脖子上掛著一隻金鎖項圈,眉心點著一粒朱砂,紮著一根朝天髻。”池玉菡一邊比劃,一邊小聲說道。
池中傑聽罷,心跳頓了一下。不錯,正是興哥兒當年的打扮。胸腔裏不禁飛快跳動起來,因著太過緊張,聲音都有些沙啞了:“他在哪裏?”
當年興哥兒夭折時,池中傑隻覺得可惜,並不覺得如何悲痛。不過是個庶子罷了,他和溫氏早晚會有嫡子的。
不料,一年年過去,同僚們的兒子都成了材,甚至孫子都繞在膝下,他卻再無半點子嗣消息。嘴上不說,心中早已羨慕之極。當年的喪子之痛,便如酒一般發酵醞釀,逐漸成為不可觸摸的傷。
“他一直抱著我的腿。”池玉菡小聲說道,一邊踢了踢腿,像要把什麼甩下去。
池中傑急忙鬆開她的肩膀,低頭往她僵直不動的腿上看去。隻見除了一片空氣,哪裏還有什麼影子?有些失望,又看向池玉菡道:“他可看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