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應該想到的,黑虎街這種貧民聚集地有三教九流各式各樣的人物。
就算是外表清純美麗,也無法確定內裏是不是朵喋血玫瑰。
就像是這個女孩兒。
宋彤彤走起路來有些微的腳瘸,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她在降落傘落地的時候沒有掌握好落腳點,接觸到地麵就腳滑了一下,狠狠崴到了腳腕。
她出任務太多次,之前訓練期間受過不少傷,這次腳上劇烈的疼痛,她隻是一摸,就確定內踝已經有了細微的裂縫。
這是可大可小的傷口,若是太過在意自己的身體,這時候不妨去醫院打個石膏,住上幾天院,然後打個點滴。
但是,現在她沒有這樣的閑心,也沒有這樣的閑工夫去顧及這隻腳。
就算是這樣下去,頂多也就是走路的時候稍微有點瘸而已。
不過,既然澤綸都死了,她還活著,瘸隻腳又有什麼呢?
她苦笑,順著記憶裏的道路往自己童年時代所居住的地方走。
貧民窟就是貧民窟,居住環境髒亂差,路邊的垃圾箱裏盛滿了垃圾,髒兮兮的雜種貓喵喵叫著弄翻充當垃圾桶的竹簍。
有年輕的小女孩揪緊了衣服邊哭邊從她身邊跑過去,不遠處是一群男人的惡心笑聲。
然而,這個地方這麼惡心,惡心到讓她聞見這裏的氣味兒就想嘔吐,她卻還是無法停下腳步。
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操控著一樣,不停的往前,往前,往前……
在這個昏暗而縱橫交錯的貧民區,各戶人家的木門緊閉,但還是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出來。
醉漢摔碎酒瓶毆打妻子,隔壁的貓狗打架,不停哭泣的孩子……
這真是個全天下最混亂的地方。
她想著,終於在眼睛接觸到一片歲月久遠的紅磚牆壁的時候驀地停下了腳步,眼睛怔怔的看著那片牆壁,童年時候的記憶像是浪濤一樣撲打過來。
久的泛黃的記憶像是老照片裏活了的景象,一個穿著寬大衣服的小男孩兒蹲在牆壁前,用鋒利的小石子在紅磚牆上認真刻字。
“澤綸,你在寫什麼?”小女孩兒稚嫩的聲音問他。
漂亮的小澤綸沒有回頭,拿著鋒利的小石子奮力的往牆壁上刻字說道:“今天三叔說妙妙死了,我要把這個日子刻下來。”
“刻下來做什麼?”
“刻在這裏,就算是妙妙死了,我也能永遠記得她,隻要是看看這個日期,我就能記得她。”
小女孩在他身後站著,看著小男孩的眼神有些天真說道:“那澤綸會把我的名字刻上去,然後永遠記得我嗎?”
小澤綸回頭,皺眉看了她一眼,很不高興說道:“彤彤你別老是說這些愚蠢的話。”
愚蠢的話嗎?
十幾年後,穿透歲月再回想起這一幕,已經長大的宋彤彤竟然忍不住淚流滿麵。
但是他當時並沒有哭,所以澤綸看著她那天真懵懂的模樣,笑了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裏了,你會從這麵牆上找到我去了哪裏,為什麼離開。”
去了哪裏?為什麼離開?
就像是一記響雷一樣劈在腦海裏,她淚流滿麵的回憶一下子就被劈的支離破碎。
她的手指盲目的去摸那堵牆壁,紅磚牆久經歲月的摧殘,雖然十幾年後並沒有坍塌消失,但是卻不如當時那樣平滑。
仿佛墓碑一樣,很多人都在這上麵刻字,那些字跡各不相同,有的潦草,有的認真,有的嚴謹,有的不羈。
她瘋狂的摩挲著,昏暗的天色讓她漸漸無法看清楚牆壁上的字跡,然而,就算是手指用力的幾乎將指尖的皮膚都擦破,她也仍舊不肯收手。
隻是撫摸著,尋找著,渴望能夠找到哪怕是一點點關於澤綸的痕跡。
一點也好,一點也好啊……
有誰能夠證明他真的死去了,有誰能夠證明他是真的葬身在了某處。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不是……是不是如果在這堵牆壁上找不到他的痕跡,那就證明著他還活著,證明他還沒有死去?
心裏,陡然就升起了一種奇異的希望。
小心翼翼的希望使得她的手指漸漸平靜下來,也不再顫抖。
“他沒死……他沒死……”仿佛魔怔了一樣,她對著自己喃喃自語,“澤綸沒有死……這上麵沒有刻上他的名字……他沒死……”
如果澤綸真的死了,必然會有人在這堵墓碑般的牆壁上刻上澤綸的死亡時間,寫上他的名字。
這十幾年裏,這裏的人已經默默形成了這樣的習慣,但凡是有人死去了,必然要在這裏刻上名字,不然這堵沒有意義的破牆早就被推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