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久了,陳簡越來越不能冷靜,第一次感到深切的痛恨,痛恨江硯,恨不得這輩子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
後來,謝霖暫時離開,去處理相關手續,遵照陳簡的意思,把旁邊兩個木頭樁子似的人也帶走了,在場的隻剩下陳簡,還有鄭成都。
鄭成都的頭腦清楚一些,提醒陳簡應該通知江硯的家人,可一時找不到聯係方式,隻得作罷,過後再說。
搶救持續了幾個小時,人始終不醒。期間有護士從門內出來,陳簡向她詢問了一下情況,得知江硯全身多處受傷,失血過多,肋骨斷了三根,並傷到肝髒,肺部發炎,車禍時頭部不知撞到哪兒,有嚴重的腦震蕩,且顱內有出血……護士說了一長串,陳簡沒聽完就不行了,打電話把謝霖叫了回來,自己去吸煙區抽煙。
天快亮的時候,手術終於結束,江硯被轉入重症監護室,那之後的幾天,一直保持昏迷狀態,偶爾還會高燒。陳簡完全沒法工作,每天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待在醫院。
一開始病房不給進,他就站在外頭,隔著玻璃看一眼裏麵的人,不敢多看,一眼已經足夠傷他心。
在車禍發生的第三天,江硯的父母一起回國了。陳簡沒出麵見他們,交給謝霖處理,可他總要來醫院,躲是躲不開的,見麵又麻煩,說不清他和江硯的關係,陳簡想了想,最終以“朋友”作答,表情自然得倒像從來沒見過江硯的媽媽似的。
又過了幾個日夜,日曆翻開十一月份,再有幾天就立冬了。陳簡忽然意識到,他和江硯相識於今年春天,已經過去半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
可這半年都發生了什麼,仔細回想起來,竟好像很模糊,隻有一些彩色的、黑白的斑駁畫麵從眼前掠過,好像電影,看過忘了最好,不該深究細節。
這天下午,江硯終於醒了,隻在一點多醒了一次,人似乎不夠清醒,麵對房間裏的醫生、父母、助理,還有陳簡,他一臉茫然,仿佛下一秒就會來一句“我是誰,我在哪”,他也的確這麼問了。
醫生說是腦淤血壓迫神經引起的正常現象,不必擔心,再恢複一段時間就會好。
陳簡不知道該做個什麼表情,既因江硯的蘇醒感到放鬆,又有股莫名的緊張。江硯的那位女助理倒是個腦子有包的,頂會耍貧嘴,說他不會失憶了吧?電視劇裏都是這麼演的。
陳簡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隻想讓她滾蛋。可後來在回公司的路上,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客觀上講,假如江硯真失憶了,對他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一定能斷得徹徹底底,誰也不會再糾纏誰。
然後將過去的一切交給時間治愈,兩人回到各自正確的軌道上去。至於感情上如何,陳簡控製自己盡量不想,分手這種事,長痛不如短痛。
可惜,生活畢竟不是電視劇,江硯第二次醒來時已經能夠認人了。那天陳簡沒在,聽說江硯醒了一陣又睡下,在睡夢中一直喊他的名字,可能做了什麼噩夢,情緒很激烈,碰掉了手背的針頭,後來竟然又昏迷了。
好在虛驚一場,江硯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好轉,人也完全清醒了,很快就能離開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
於是陳簡來醫院的頻率逐漸降低,有時來了也不去見江硯,隻跟醫生聊幾句,聊完就走。後來連這一切也省略了,隻私下問問謝霖。
謝霖現在才聽說他們分手的事,心中咋舌,嘴上並不敢發表意見。隻是自打陳簡不來了,江硯的父母也因工作問題回法國之後,每天應付江硯變成了一件苦差事。
江硯本來什麼都不知道,無意間從他助理口中得知,原來他昏迷不醒時陳簡一直在醫院陪他,心裏何止波動,甚至覺得就算再撞一次車、再疼得死去活來一遍也值了。
可等他真正清醒之後,卻一直沒見到朝思暮想的人,陳簡的關懷隻存在於旁人口中,也許根本就不是真的,是助理編造的善意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