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國的夏季,其炎熱程度絲毫不亞於一個火爐。大地被曬得滾燙,即便稍微在外麵站一會兒,人都要活活蛻下一層皮。
周宅的大門在日光照耀下顯得靜悄悄的,高大的金柱大門簷下,兩盞大燈籠的杏黃穗子宛如凝固,在這時光裏垂得筆直筆直。
門房支了條板凳,靠在牆根的陰涼下打瞌睡。忽遭人推了幾下,便醒過來沒好氣:“沒看到爺爺正夢著呢麼?”
“你夢著了什麼?”
迎頭的冷嗤一問,門房立即眯眼將來人打量一遍,嚇得險些從板凳上掉下來。忙忙地站穩,給麵前的人打千兒行禮:“哎呀原來是彭三小姐,難怪方才小的能夢著仙女兒哩!嘿嘿嘿”
諂媚逢迎的笑,彭三小姐是看多了,就連站她身旁的女婢紫鳶都對門房這等奉承的嘴臉嗤之以鼻。冷冷地丟個白眼,問他道:“我們三小姐是來瞧你們大小姐的,聽說磕傷了,嚴不嚴重?”
齊州州牧的千金前來探望一個商戶家的小姐,這可是莫大的榮幸。這彭三小姐是出名的晚國大美人兒,誰都知道那將來是要送進宮承皇家恩露的。也不知周家交了什麼好運,周大小姐陌舒與彭三小姐自小就要好,平時結伴出遊或到對方家中做客之事常常有之。所以別說彭三小姐現在刻意蒙了臉,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嗅出這一身達官貴人的味兒來。
聽到彭三小姐是為此而來,門房趕緊將人往裏引:“大夫說不礙事兒了,就是額頭上日後恐怕要留下疤。現在人還沒醒呢,等到醒了,依咱們大小姐的脾氣,定又要想不開。屆時還勞三小姐多多勸勸,咱們大小姐就聽您的話。嘿嘿”
彭三小姐一句話都沒有說,倒是紫鳶插了一句:“那是自然。”應的不知是門房的哪句話。
門房自覺無趣,一折身竟看到身後還跟著個寒酸的少年。便轟道:“個不長眼的東西,你是怎麼進來的?滾滾滾”
“那是咱家表少爺。”紫鳶陰陽怪氣地道,話這麼說著,身子卻還跟著彭三小姐往裏走,“放他進來吧。”
門房發愣,莫怪人家都說皇帝還有一門窮親戚,這州牧大人家竟也有這樣寒磣的親眷。不及回應,便見少年已經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那樣子,倨傲中不乏貴氣,宛如整個周宅的園子都因他黯然失色了。
“秋儷。”少年的腳步很快趕上彭秋儷,他打著傘撐在彭秋儷的頭頂,臉頰滿是細細的汗珠,“日頭大,你可別曬著了。”
方才因到了陰涼處,他才收傘歇了一會兒。不想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差點趕不上彭秋儷了。
然彭秋儷並沒有理他,又是紫鳶說了話:“表少爺也真是的,明知到了周宅,如何不跟緊點?這要是弄丟了,倒是三小姐之過了。”
少年滿臉窘色,擎著紙傘的手微微發抖。
他知道,她與他是雲泥之別。
周宅的管家得了消息,冒著日頭過來相迎:“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彭三小姐呀,實在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