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崇《女訓》的後宮裏,這樣的話,可是算是極其大逆不道了,女人們鬥歸鬥,這樣的想法,總不會拿到台麵上來說。
可青梔明白,在太後麵前,什麼話都不如直說來得好,論年齡論經曆,她不會覺得自己才活了那麼點年歲,編織出來的虛言假語就能哄得太後的歡心。
果然,太後聽過這番話,眼中隱隱升騰起了讚賞之意,“你這性子,是哀家最看重的。你若是說什麼‘為了姐妹的情誼,可以放棄後位’,哀家就要覺得,哀家當初對你的看重是看走了眼。在這宮裏生存,心太狠了,走不到最後,可心太軟了,一味地做那好人好事,更是愚不可及。人終究是為自己而活,你知道自己的未來與皇帝是綁在一處的,為自己而活的同時,能夠有底線地惠及他人,是正確的做法,哀家沒有看錯你。”
說到這裏,太後正了正身子,帶著幾分認真道:“其實柔貴妃這孩子,哀家清楚,她麵上看著冷冷淡淡,實則心中又熱又實,若說她這後半生有什麼願望,不過是帶著啟泰,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啟泰,是你帶給她的,可以說單是這一點,柔貴妃就絕對會支持你。傅青梔啊,哀家總覺得你的運氣是那麼好,恰巧每一步都走對了,所以才能如此年輕就走到這裏。”
抬起手,撐住自己的太陽穴,太後的聲音有些縹緲,眼眸也微垂,“可哀家明明是看著你經曆了那麼多事,南巡時甚至差點搭上了性命,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才一點點走進皇兒的心。所以說啊,如果有人嫉妒你,也實在理所應當,畢竟你是一個潤物細無聲的人兒,哀家也要靜下來細細地想,才覺得你如今拿著的這一切,都情有可原。”
她的眉眼間有些看盡世事的無奈和寬容,細細看去,似乎還有一點……向往。
但是過往的事情,早已散在風中不為人知,那一絲絲向往,很快就隨著檀香散開了。
青梔悄然鬆了口氣,麵對太後這樣睿智的女人,多多少少會有些緊張,恐怕隻有等青梔站到了等同的位置,才能把這份緊張完全泯滅。
雖然太後的頭發已經完全白了,眼神也不如當初那麼機敏,行動也遲緩了好些,如同她頭上隨意簪上的檀木流雲簪,是洗盡鉛華之後的樸素,卻依然是整個大順後宮的中心,所有人都覺得,隻要萬壽宮裏有這麼一位老人,哪怕她隻是成日裏吃齋念佛,也不會出任何大亂子。
“太後對臣妾的指點看重,臣妾銘記於心,便是負了誰,也不會負了太後與皇上。”
這句話,是當真由心而發。
太後點了點頭,“這件事你與哀家說,哀家自然是準了,不過按你和皇上的意思,封後之事至少要等明豔出嫁,眼下算起來還早著,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和柔貴妃那孩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