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錦織是被千挑萬選而送到衛景昭跟前的,自有她過人之處,麵對裴婉修的羞辱,她無比克製地道:“嬪妾不太懂宮中的情形,好在有娘娘教導嬪妾,這瑾妃娘娘頗有聖恩,嬪妾是記在了心裏。”
這樣的退讓,換來的是裴婉修的咄咄逼人,“是啊,當初在大殿上的那等狐媚之事,和淫詞豔語,可萬萬不能再做再說了,到時候瑾妃娘娘一個生氣,賞你數十個耳刮子,你才知道厲害。”
吳錦織終於有些不高興了,不為別的,這裴婉修說話,真真是太難聽了,什麼“狐媚之事”,什麼“淫詞豔語”,吳錦織完全不能理解,裴婉修靠著這種粗野的性子,是怎麼在宮裏活下來的?
深吸一口氣,宛如一簇秋天裏驟起的涼風,把落葉席卷而去,吳錦織的不樂來的快去的也快,妝容精致的臉上,附著挑不出瑕疵的笑,“嬪妾是不懂事,讓婉昭儀娘娘擔心了,嬪妾會多讀些《女則》,謹慎言行。”
裴婉修好幾拳都打在一團柔柔的棉花上,終於有些氣餒,不再為難她,從鼻腔裏發出一個簡單利落的“哼”,轉身回了綴雲殿。
薜蘿宮極小,兩人就這麼口角了幾句,很快就傳遍後宮,衛景昭那邊,趙和找了個喝補養茶的空隙,把此事遞了上去。
“吳選侍就這麼走了?半點也沒頂撞?”
趙和笑容可掬,“皇上,按照昭儀娘娘的脾氣,若是選侍小主敢頂撞,這會兒宮裏就不能這麼風平浪靜了。”
衛景昭頷首,“這個吳錦織,倒是有點意思,今晚便翻她的牌子罷。”
敬事房的消息是黃昏時分傳到了薜蘿宮裏,裴婉修難免又冷嘲熱諷了幾句,直到吳錦織坐上禦賜的轎輦,才終於消停了。
走過白玉石的階梯,猗蘭殿裏燈火通明,幽幽的香氣縈繞在四周,仿佛一雙無形的手,一點一點撩撥著吳錦織的感官,她早都做好了準備,以迎接這一天的來臨,但當真到了猗蘭殿時,她忽然有些恍然。
衛景昭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曾經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站在這個地方。
她是家中的老小,父親和母親隻把她當做籠絡達官貴人的物品,從小,別人家的女兒有書念,有女紅師傅教,她隻能跟著母親一點點地去學如何清理人情瑣碎,學著如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再大些,平王衛景昀在屬地過得不怎麼好,吳家就攀不到什麼好處,在父母的商量之下,開始由母親培養她房中之術,指望著哪位權高位重的大人將她納為妾室後,她可以憑借這個本事,為吳家謀取更多的利益。
她既能端莊,又能媚人,有時候就連吳錦織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吳錦織坐在桌邊,慢慢地把頭伏在臂彎之間,闔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