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纖素手輕輕撥開梁初嵐額前的劉海兒,一塊疤痕便出現在青梔麵前,忍不住叫人蹙起了眉間,“太醫院那邊有沒有什麼法子把這疤痕去掉?聽聞有些古籍上有記載,好些膏藥都能祛疤的。”
梁初嵐倒是不太在意似的,“娘娘別老看了,今天您都是第三回掀嬪妾的劉海了,您這不是在一次次提醒嬪妾,嬪妾如今不好看了麼?”
知道她是故意說這些話讓自己放寬心,青梔心中感念,更加想要補償,“總揭你傷疤是本宮的不是,但你終究是個女孩兒家,又是在這後宮裏生活,倘若留了這麼一道疤,對你會帶來什麼影響,你心裏可比本宮清楚。”
梁初嵐很明白這話中的道理。這段時間來,因為她的晉位,也有不少人前去探望她。但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女人們,總是有些不自覺的,要拿那片疤痕說事。更有些唯恐天下不亂想要挑撥的,陰陽怪氣地道:“德儀的臉現如今變成了這樣,雖然不是就不美了,但皇上看著,恐怕也不會舒服。不過好在德儀您救的是瑾嬪娘娘的小侄女兒,縱然沒救活,也立了功,要是往後德儀您失了寵,瑾嬪娘娘想必也會為您美言幾句吧?要是娘娘不管你了,可真就讓咱們姐妹寒心了。”
這話裏話外,都是往人心口上戳。
委屈梁初嵐自己受了,也沒想過要過來和青梔說,那道疤痕她真的沒有太放在心上。青梔雖然淡然,但正值年輕的歲月,平常也會愛惜自己的容顏,所以不理解梁初嵐究竟是怎樣的想法。
“娘娘,嬪妾同您說句實話,嬪妾不管長得多麼貌若天仙,皇上不喜歡,最終還是不喜歡。”她輕輕地笑,隻有天知道修得這樣的泰然處之,背地裏要曆經多少痛苦,“皇上喜歡的那個人,從始至終就是娘娘,沒救下玉斕讓皇上娘娘都痛苦,嬪妾才覺得難過,至於疤痕不疤痕的,真不要緊。”
直白的話語中沒有一點疏離,呼吸平穩,更是印證了她說這話時的真誠。青梔怔了怔,梁初嵐這個態度,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但真的把女子看重的容貌都搭了進去,青梔才咀嚼出其間的沉重。
“本宮與你素來沒有交情,而你又深愛皇上,何苦……”
梁初嵐溫柔地展顏,“誰說娘娘與嬪妾沒有交情了?娘娘不記得,嬪妾可是記得,當初嬪妾在宮道上跪著、備受眾人嘲笑的時候,是娘娘拉了嬪妾一把。當時嬪妾就說了,要跟隨娘娘,娘娘都忘了嗎?”
青梔的心有些觸動,“那時候的‘跟隨’,難道不是跟隨本宮去賦竹亭坐坐的意思?”
梁初嵐鄭重搖了搖頭,“不是。嬪妾不是隨便說說。嬪妾隻知道,皇上愛慕娘娘,娘娘不僅配得上皇上的愛慕,對嬪妾也好,這就夠了。”
青梔有些無奈,相比較而言,她更願意在這後宮裏隻有寥寥知己,其餘都形同陌路,畢竟擔了旁人的信任,還是這樣懂事而又無害的信任,青梔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辜負了。
“你現在尚且年輕,很多事情也許自己還沒有徹徹底底地想明白,不過你待本宮的心意,本宮會一直記得。閑時就來這木荷軒坐坐。”
最後一句話一出,梁初嵐就明白了青梔總算暫時接受了自己,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嬪妾知道了。嬪妾也會慢慢地想明白自己的人生。”
隨著天氣漸漸變熱,蟬鳴也一天響似一天,這一年的夏仿佛尤其熱,青梔原是個心靜自然涼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有段時間坐立不安,連隨著太後念經都無法克製從心底油然而生的躁亂,穆元良診過脈後,當著青梔的麵隻是安撫,讓她靜養。背過去到了勤政殿,回稟給衛景昭的,都是些憂心忡忡的話。
“瑾嬪娘娘因為之前來回奔跑,最後還暈倒動了胎氣的緣故,這次的胎位有些似乎有些不正,但沒到生產,微臣也不敢完全確定。”穆元良皺著眉,躬著身,“如果當真胎位不正,瑾嬪娘娘本來就不比傅小姐故去前身體那麼康健,就很有可能難產。”
衛景昭眉頭緊鎖,“要提前做好準備,如果真有任何突發情況,哪怕朕不在,你也要拚盡全力保住瑾嬪。”
穆元良反倒舒了口氣。不管怎麼說,皇上現在這個態度,意思是如果在大人和小孩兒做選擇,一定要選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