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梔淺淺一笑,融進沉寂的黑暗裏。
裴婉修的薜蘿宮在禁城的東南麵,從綺華宮回去,要經過華陽宮與長福宮的賦竹亭,因薜蘿宮隻北麵有個積雨榭,自雅昭儀搬去永安宮後,也沒人再住,那條宮道就有些人煙稀少。
抬肩輿的小太監已經被打發走了,茗兒扶著裴婉修,前頭兩個小宮女打著燈籠,主仆一行人緩慢走著。
到了賦竹亭左近,暗暗地有些看不清路,茗兒正暗自抱怨著小主好好的有肩輿不坐,忽然聽見一陣“撲啦啦”的聲音在一旁的灌木叢中響起。
大家都被唬了一跳,裴婉修就命令其中一個小宮女,“你去瞧瞧是什麼東西發出的響兒?別是有太監宮女在偷情罷!”
小宮女掌著燈籠,小心翼翼地往那邊去看。婉修這裏少了一盞燈,一下黯淡許多。
正在忐忑的時候,忽然,眾人的臉被一束光芒照亮,不遠處有一簇暖黃的火光,伴隨著淒厲的貓叫,向裴婉修這邊移動過來。
婉修驚得呆了,不知這是什麼東西。那火光移動得很快,瞬間又再近了些,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隻黑貓的尾巴上拖了一件燃燒著的衣裳。也不知怎麼那麼巧,偏到了很近的地方,那衣服才被貓掙脫開。
野貓受到了驚嚇,飛也似地鑽進林子裏逃走了。裴婉修尚在愣神,茗兒驟然指著地上漸漸被火吞噬的衣物,聲音裏帶著無盡的恐慌,“主子,是菊蕊的衣裳!是菊蕊的衣裳!”
她的嗓子很尖利,嚇得遠處去看視灌木的宮女不敢靠近,裴婉修更是通體一抖,一掌劈在茗兒臉上,狠聲道:“你喊什麼?!你怎麼就知道那是菊蕊的衣服!”
茗兒被打了一個趔趄,因恐懼和疼痛而捂著臉哭泣,“奴婢與菊蕊都是宮女,怕自己步了她的後塵,因此賞荷宴上奴婢從頭至尾隻看著菊蕊,那身衣裳也刻在了奴婢的腦子裏,鬆花色、水紋——就是這件。”
她語不成調,抽噎不止,在漆黑的夜裏格外詭異。就在此時,從賦竹亭附近響起一陣纖細而幽寂的女聲,卻不見人影,“婉昭儀,你害得我好苦啊!婉昭儀,你說我會保我一命的……我燒了衣裳,是為了你……”
裴婉修大驚失色,如果說先前她還不怎麼信茗兒,這下心理的防線全被擊潰了,“為了你”是什麼意思?隻有死人才需要被燒掉的物什。
婉修提高聲音,強自掩蓋內心的懼怕,“滾!別來找我!本宮沒什麼對不起你的,你既然已經答應了本宮去陷害孟氏,就該承擔這樣的結果!”
良久,四下裏再無任何一點聲音,隻有幽暗的風悄然刮過,吹散了已燃成灰燼的衣衫。
恍若隔世,裴婉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命令,“今晚發生的事,誰也不準多嘴說出去一個字兒,若是讓本宮知道了有人往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