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難得的熱鬧,因太後做媒、皇上禦賜,排場是怎麼富貴華麗怎麼來。將軍府上下忙忙碌碌,生怕怠慢了皇家。
而宮裏麵,衛芷吟將從這裏出嫁,正由全福嬤嬤拿大紅色的絲線開臉。平王一家子在頭一天晚上便從外麵的宅子進宮,在宮中住了一晚。平王妃則從早上開始,就止不住地落淚,抱住女兒不願放手,畢竟孩子嫁出去後,他們也要動身回渝州了,從此一年之內見一次麵,還不知道那將軍府裏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衛芷吟卻是和母親相反,是個很有氣性的姑娘,她昂著首安慰道:“母妃放心,憑女兒的品貌與身份,在將軍府一定會如魚得水,女兒也會常常進宮探望太後和祥惠太妃,有這兩位娘娘做後盾,女兒絕不會吃虧。”說到這裏,她白淨的臉悄然紅了紅,“何況女兒看,那個慕懷風,像是個不錯的好人兒。”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平王妃漸漸說服自己放下心中的難受,安心看著女兒出嫁。
吉時已到,芷郡主那火紅的嫁妝蜿蜒十餘裏,從皇宮裏出來,一路浩浩蕩蕩地往將軍府去。慕懷風亦是一襲紅衣,喜慶而明朗,騎著高頭大馬,在最前方帶著迎親的隊伍,讓許多閨閣女兒在看到他清俊的麵龐後都心碎不已。
而對於慕懷風來說,不知何幾,他夢裏麵也有這樣的場景,但花轎和花轎裏的那個人,卻是從尚書府過來,她的眉眼是那樣宜喜宜嗔。
可出門前父母的焦灼和恭敬,往來的傳話太監,將軍府上下的屏氣凝神,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擊碎了他的夢想,明白而直接地告訴他,婚事是皇上定的,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因為這象征著皇家的體麵。
花轎壓著時辰穩穩當當地到了將軍府,為了辟邪且寓意早生貴子而灑遍花轎的穀豆在轎簷上滴溜溜地轉,在新娘子下轎前,喜娘又撒了一道穀豆。漫天的豆雨裏,鳳冠霞帔的衛芷吟從轎子裏出來,懷風先看到的,是一雙白嫩纖細的手,一顆顆小巧的指甲上染了鳳仙花的紅,緩慢而優雅地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衛芷吟愣了愣,懷風的手掌固然寬厚,卻有幾分疏離的涼意。
然而不及她多想,過火盆、送親人,衛芷吟在紅蓋頭下隻能看到一小方空間,被喜娘領著忙的團團轉,而後到了正堂,衛芷吟知道,這是要拜天地了。
拜天地乃是一段婚禮中最熱鬧的時候,隨著禮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唱喏,芷吟小心翼翼地磕下頭去,然而到了夫妻對拜那一節,對麵的慕懷風,卻明顯頓了一頓。當即人群裏就開起來玩笑,“快看,快看,新郎官害羞了!”
室內哄堂大笑,芷吟在蓋頭下麵隱隱看見,懷風重重一拜,直顫得她的心動了一動。
自此以後,再沒有任何過往了,連懷想她,也沒有資格。
新娘子入洞房後,懷風又恢複了平常的臉色,邀請大家入席吃喜宴,同賜婚那天一樣,他拿著酒壺酒杯來者不拒。慕懷清作為哥哥,陪著弟弟與達官顯貴往來,見弟弟一杯杯的酒往肚子裏灌,就有些擔心,趁沒人過來的間隙小聲說:“不然把酒換做白水?我也沒法幫你擋酒,這麼喝下去也不是個道理。”
“不,不用。”懷風已經半醉,卻拒絕了哥哥的好意,“喝,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要多喝些!”
懷清還要再勸,又有人過來敬酒,隻得把話憋回去,懷風仰著脖子一飲而盡,換來一片叫好聲。
不論遠遠的地方怎麼吵鬧又怎麼放爆竹,衛芷吟一直在新房裏正襟危坐,端著皇家的威嚴巋然不動,連一旁的全福嬤嬤都暗暗敬佩新娘的好教養。
也不知是不是前廳裏太熱鬧,賓客來得太多,過了許久許久,一身酒氣的慕懷風才被人扶過來。小廝擦著汗對嬤嬤小聲說:“小少爺有些醉得厲害,還請嬤嬤和幾位婢女姐姐好生服侍著。”
嬤嬤趕緊喚了人來,把新郎官扶到床沿上坐著。
好在懷風雖然醉的厲害,還有一定的意識,他坐在衛芷吟的身邊,就聞見脂粉的香氣陣陣撲到鼻子裏。自然這些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香是香了些,卻不惡俗,但懷風心裏卻“咯噔”一下,很是清醒了幾分——至少,麵前的這個人,絕不是身有幽香的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