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洗盡人間三月的芬芳。
天穹高藍遼闊,一碧如洗,寂靜的山嶺裏,偶爾有雄鷹展翅,掠過無痕。
一名眉目雋秀,身材高瘦的青年往井裏打了一盆清水,正欲將浸濕的毛巾擰幹時,一聲淒厲的鳥鳴劃空而過,突破天際。
青年蹙眉。
“傅娃子,我來找你談些事兒。”自帶喇叭效果的大嗓門突兀響起,青年看向來人,站起身道:“村長。”
兩人正襟危坐。
“傅娃子,我這會兒來是想找你談談你爺爺的事。”躊躇許久,村長才猶豫著開口道,“人死為大那嘛,你看你這沒點幫襯的親戚,你爺爺總放著也不是辦法,村子裏就想找個好點的日子,幫著尋個火葬場,在找塊地兒下葬了,你看怎麼樣?”
青年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村長,那麻煩您和大家了。”
“不麻煩,不麻煩。”村長如黃土高原般千溝萬壑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堪比波斯菊的笑,“那我先回去了,不用送,不用送。”
青年點點頭,“我沒打算送的,村長,您走好,我目送著您走。”
沒等村長答話,青年忽得抬頭看向破雲而出的那一丈耀眼光輝,眼眸微眯,不自覺道:“天變。”
“啥?傅娃子你說啥?”村長一驚,“這天變是咋回事啊?”
“沒啥?”青年收回了目光,“要下雨了村長,您快回去。”
“好好好。”村長不住地點頭,“那我走了,家裏還晾著衣服。”
青年站在原地,待村長走後,才從屋角的一堆雜物裏挑挑揀揀出一個舊羅盤。
青年手托羅盤,隨手拿了塊布地將上麵的灰塵匆匆掃了去,一縷紅光便顯現了出來,指向深幽靜默的山嶺中去。
心下有了定數,青年將爺爺生前留給自己的一本破舊的書翻了開。
《朱雀記》:……朱雀降世,天地間萬元歸一,萬妖伏,萬鬼臣……
青年往後翻了兩夜。
……朱雀塔破,妖魔四逸,為禍人間……妖魔作怪,天地靈脈盡損……
“娃啊,此番降妖除魔,保衛人間的重擔就托付給你了!你二大爺三大舅嫌做道士又累又不掙錢早都轉行了,咱們這傅氏一脈隻剩你這一人了。”臨終前,傅爺爺顫顫巍巍地捉住他的手,“一定要將那些逃逸的妖孽降伏,還這人間一個安寧啊。”
“爺爺,我知道了。”傅子閑低聲道,“您放心去吧。”
思緒千回百轉,傅子閑收起了羅盤。
不能留在村子裏了。他想。
傅爺爺下葬後的第三天,傅子閑將屋裏的鍋碗瓢盆收拾了,扛著一大麻袋向村長辭行。
“傅娃子啊,你來了喲。”
傅子閑來的時候村長正一手拿著把菜刀,一手將一條活蹦亂跳的鯽魚按在砧板上。見鯽魚被按實了,村長便雙手掄起菜刀很有氣概的向砧板上的魚砍去。
砰——
啪——
啪啪——
啪啪啪——
傅子閑眼皮一跳。
菜刀陷入了砧板內,鯽魚在地上依舊活蹦亂跳。
村長麵不改色地將地上的鯽魚撿起放回砧板上,將手放到水龍頭底下衝洗了後,一臉熱情的上前招呼傅子閑,一雙粗糙的大手用力地在傅子閑背上狠拍了兩下,差點沒讓他骨頭錯位,“傅娃子喲,快坐下來喝茶,村長待會兒給你殺魚吃啊。”
傅子閑將袖子卷了起來,“村長,我會殺魚,我來幫你吧。”
“好好好,傅娃子就是有能耐喲。”村長咧了嘴,“我幫你把刀□□。”
“魚哪去了?”見砧板上隻橫著一把菜刀,不見鯽魚的蹤影,村長不由地大驚。
傅子閑默不作聲地將再次掉在地上的魚撿了起來,一手按在砧板上,一手用刀背在魚頭上拍了兩下,既而麻利地開膛破肚,剝魚鱗。
“村長,我這次來是跟你辭行的,我打算去城裏。”將魚肉切成片,傅子閑解開圍裙係帶,對村長道。
“去城裏?去城裏幹啥子?傅娃子你不呆村子裏了?”村長驚得菜刀都沒接好。
傅子閑搖搖頭。
“那你城裏有熟人不?”
“沒有。我去完成爺爺的遺願。”傅子閑壓低聲音道。
“那你一個人咋整啊?”村長眉頭緊縮,隨即又鬆,一張臉樂嗬嗬地笑,“有了,傅娃子,我弟妹的二舅的孫子的姑媽的朋友在城裏做事業來著,正好我給你個聯係電話,我給你打聲招呼,你到城裏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