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我隻感覺身上很冷,渾身沒有力氣。我想著是晚上睡覺前忘記關窗戶了嗎?或者是變天提前了。我很想讓自己醒過來,讓自己變得暖和一些,但是眼皮就是死死地黏在一起,怎麼都打不開。你看,人就是不能隨心所欲的吧,連醒來這麼順其自然的事都不行,既然如此我就繼續在腦子裏破碎的畫麵中遊走吧:
有一幕出現過好幾次,我手腳被綁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躺著,那是一個很狹窄的地方,眼前隱約有一絲絲的風口透出空氣來,還有一股很刺鼻的汽油味,在不少城市已經早早淘汰的那種汽油味。我的嘴上綁著膠帶,很難受,汽油味還有不知是什麼黴變的臭味衝擊著我的嗅覺,胃部已經隱隱有了不適的反應;更要命的是這個空間一直在顛簸不停,我的身體呈斜坡式,在上山?我是在汽車的後備箱裏,這輛車在行駛……
突然我的意識不受控製地、電視調台一樣換到了另一個畫麵。我在極力向前跑著,前麵是白茫茫的雪地,偶爾有幾顆飛馳而過的樹幹,那些樹光禿禿,我知道我沒有時間也判斷不出樹的種類。一邊跑我一邊回頭看著身後,身後一個木質小屋離我越來越遠,本該看不清楚室內的,我卻知道裏麵有著幾個黝黑皮膚的男人,我好像跟他們說過話,他們的話語中夾雜著許多聽不懂的語言,卻不像外國人……我得趕緊跑,得一直跑,即使我的肺部已經像要爆炸,但是還是要往前跑,不然……不然會怎麼樣?我不知道。
那幾個男人的麵孔又讓我跳轉到另一個時空,我來到一處風景優美的雪景瞭望台,那幾個男人在那時還顯得十分和善,他們熱情地給我拍照,售賣當地一種很有趣的裝飾品——那是用木頭雕成的牛頭,隻有手掌大,但是卻栩栩如生。他們把牛頭用繩索穿過,掛在胸前,我覺得很有意思,其中有不同牛的種類,我能分辨出來的是純黑色的公牛,尤其是它頭上兩根直直的角,線條英武有力,這也是男人們帶著的款式;褐色木頭雕刻的小牛,嘴裏叼著一棵草,角還很小,也很鈍,這也是我選擇買的款式;還有一種應該是母牛,母牛是黃色木頭所雕,大小在公牛與小牛之間,角很彎,上麵刻有一圈圈的紋飾,不知道為什麼母牛的眼神向下,呈現出悲傷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沒有選擇母牛,總覺得那讓我看著不舒服。後來,我跟男人們交談起來,他們的話大多數我都聽不懂,隻能連猜帶比劃地簡單交流,他們一起抽著煙,我心想下一篇小說男主人公的素材很明朗了。其中一位名字聽起來像“刀”的人,遞給我他們正在抽的一種煙,隻是一些煙絲,他將它點燃包從口袋拿出的一張特製的紙中,笑著讓我試試。
“不要吃!”我大喊著,眼睛突然睜開了。人的處境多麼好笑啊,我沒有打算醒來的,我想回到那個畫麵,讓自己能夠更改當時的決定,某種神秘力量卻不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又回到了這塊岩石凹陷處,這片讓人絕望的雪地。
——《風雪日》
C市文藝出版社大樓,小會議室(一),2018年12月上旬。
會議室的大圓桌可以容納20人,再加上四周放置的座位,在緊急情況下甚至可以前後腳相連地落座40-50人,雖說是小會議室,但是那種時候絲毫不遜色於大會議室。這會兒,零零星星加起來十餘人,對於今天需要在領導、主編、作家麵前進行彙報的江澄,幸虧作家黃嬋不愛熱鬧,才把人數減少到現在這個樣子。但是,人數雖然減少,對她的壓力與考核卻並未壓縮半分。
加上實習,江澄已經工作快四年了,壓力與緊張可以隱藏於表麵的得體大方之下,她提醒自己,之前已經反複確認過演示程序、放映流程,這時候需要的就是自信與細致。
“呼……”江澄挺直腰麵向放映屏幕深深呼出氣,本來在順主持詞的劉笑笑,看到台下一臉嚴肅的江澄便走過來,“喂!放輕鬆,緊張你看我就好了。”手輕輕拍了拍江澄的背。
“劉姐,嗯!加油加油!”江澄看到劉笑笑微微笑了。
“今天最難搞的就是陳主編,那些領導啊”劉笑笑低下身子小聲說道“他們不管事的,隻是來撐撐場麵。”說完對江澄挑了一下眉。“黃嬋既然選你當編輯,她肯定是覺得你很好,自信點!”劉笑笑用了一些力在江澄肩上一拍。
“啊……哈哈,好勒。”江澄微微笑著,心裏想著:劉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力啊!
劉笑笑看時間快到了,緩步走上台上,“各位,我們的討論會即將開始,請大家落座。”環視一遍後,劉笑笑接著說道“我們今天討論會的主題是作家黃嬋新作《風雪日》的出版事項,首先請大家將掌聲給我們出版社的尊貴客戶,暢銷作家黃嬋女士。”江澄對邊座位中一位身著黑色修身大衣、褐色波浪長發的女人起身,對劉笑笑微笑了一下,又朝座位較為集中的方向鞠了一躬,隨後便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黃嬋女士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優雅啊,讓我十分羨慕。”劉笑笑朝黃嬋笑著,微胖的臉上眼睛笑彎了,露出淺淺的一對酒窩。黃嬋雙手合掌舉了一下,露出微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