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落定(1 / 3)

轉眼傍晚,天邊一抹墜墜斜陽卷攜著浸染胭脂色的層雲,在夏日裏別添一抹豔色。

晚風習習,方用過晚膳,唐玥在芭蕉樹下擺了竹椅乘涼,楊柳照著玉簪花描花樣子,打算再做幾個荷包,半夏拿了個荷葉凍石的小碟子在一旁剝菱角,唐玥搖著扇子,似是睡眼朦朧般回首一瞧,唇畔的笑意便止不住了。

如此歲月靜好,倒如詩如畫了。悠悠一歎,望著頭頂上翠碧的芭蕉葉,那濃厚葉子之下藏著幾處殷紅色,拿素白團扇擋著頭頂微微泄下的光,唐玥叫了個聲音好聽的宮女過來,拿了銀裸子賞她“可會唱歌?”

宮女收好銀裸子,乖巧應聲“會一些家鄉的小調。”

“且唱來聽聽。”唐玥心思鬱結,心事暗藏,就如高院判對皇帝說的那樣,心脈鬱結不通,脾脈有傷,多思,體弱,病得靠養,至於能不能養好就得看這心事她能不能想通了。

少女音如清泉,於夏日裏聽著別有一番涼爽滋味。那軟軟的話語掐著涼風來的點兒,江南特有的吳儂軟語在幾人耳畔徘徊。

南園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

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

秋千慵困解羅衣,畫堂雙燕歸。

女兒聲音婉轉嫵媚,這調子也合適,隻是唐玥輕和之下,總覺有些奇怪。

“這是歐陽修的阮郎歸?”她輕輕開口,淡然的聲音並不是很高,可不知怎麼的,就能能壓住少女唱歌的聲音,且讓這本繾綣如昵昵私語的歌兒聲瞬間亂做一團,如珍珠灑落一地。

少女有些驚慌,眼神慌亂不知該往什麼地方放一般,支支吾吾道“是歐陽修的阮郎歸。”

唐玥拿過遮在麵上都素白團扇,微微撐起身子瞧眼前的姑娘,十八九歲,一個女孩子最好的模樣,能入宮的,身段,樣貌必然不會差,隻是若不是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地步,誰會把自家姑娘送入宮中做宮女?明麵上說是伺候主子們,可暗地裏死在這皇宮裏的又有多少?

唐玥年紀比她還小兩分,麵容精致卻無血色,巴掌大的臉上薄唇微微勾起,似有些笑意,耳畔被流風把玩的發絲垂落下來,越發顯得麵容白,淨,而發烏黑,隻少血色,不如尋常女子來得健康。

瞧著很無害,隻一雙眼眸若點漆,又亮又深邃,似能看穿人心。

“你叫什麼?”唐玥淡淡開口,楊柳微微擰眉,憂心唐玥又動了什麼惻隱之心,方才她也聽明白了,這姑娘隻怕有了心上人,這阮郎歸唱得繾綣悱惻,將這詞中所寫的閨閣深居之情唱得淋漓盡致。

“奴婢叫蓮兒。”

唐玥若有所思的點頭“入宮多少年了?”

“十五入的宮,已有三年了。”這名叫蓮兒的宮女顯然很是不安,她本來隻是這毓秀宮裏尋常的灑掃宮女,是最普通的那種,吃飯走最後麵,做事走最前麵的。和她一批進宮的,有些在公主身旁伺候,有些攀上了高枝兒,也有些……埋在了不知名的地方,荒草叢生,連枯墳也沒有,寒鴉都不去。

她所求不多,隻求平平安安,安安穩穩的做事,到了二十五歲可以順利被放出宮去,與家人團圓。至於嫁人……已是奢求了。她垂眉,神色黯淡,到了二十五歲,誰還會等她?

“三年了啊……”唐玥啞然“那你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是不該做的。”這丫頭挺和她眼緣的,隻是可惜如今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也不知道前路在何處,幫不得她,能做的不過提點一句小心行事罷了。

見那蓮兒因著自己一句話嚇得麵色蒼白,戰戰兢兢的,唐玥悠悠歎氣,起身把人扶著,拍了拍她肩膀,蓮兒比她高,卻隻能躬著身子站在她麵前,唐玥頓了頓,不知該說什麼,末了隻歎“宮裏是不準宮女私相授受的,要想在宮裏活下去,就不能讓別人抓到你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