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銜玉女屍(1 / 2)

我叫曲海,是八十年代初進的巡江打撈隊隊員。

這破活兒其實沒有聽著那麼好聽,而是許多人避之不及的。

因為我們名義上是打撈隊,實際上就是折騰那些溺水而亡的死倒兒的。

前清時,整個羅子江流域的州縣就設有專門的尋江役,劃歸巡撫衙門下轄的江巡司管理。

那時候是朝廷指派一波人專門幹這個,就給你兩條路,要麼幹這個,要麼去大西北服勞役,畢竟故土難離,所以很多人還是硬著頭皮做了。所以建製比較齊全。

民國後,講究他娘的所謂民主了,除了那些實在沒出路的,基本上也就沒人再願意幹這個了。

等我進了打撈隊時,整個龍門鎮打撈隊隻剩下我那獨臂師父老馮了。

再後來,又添了口人,由於這家夥膽子出奇的大,我就直喚其馬大膽,以至於最後我竟然連他的真名都給忘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這輩子的改變似乎都和他媽的馬大膽脫不了幹係,要不是當初他那一時性起,起了貪念,興許我就會是另一種命運。

不過,命運這玩意兒誰又能說得準呢?

一切要說,還得從馬大膽頭一遭和我們出工說起。

具體的年月我早就記不清了,隻記得那天下著小雨,我師父一手抓起鬥笠望著天道:“今天老天爺好像不開臉兒呦!”

我當時跟師父竄江子已經大半年了,一聽師父的語氣就知道他老人家今天出江有些猶豫,不過公社那邊催得緊,說要是不盡快把這死倒請走,河夫子們都不敢摸蝦了。

馬大膽看我師父猶猶豫豫,咧個嘴笑道:“你個鼎鼎大名的河閻王,怎麼尿嘰起來像個寡婦?”

我立馬打抱不平起來,說:“你他媽知道個屁,馮師傅懂得的江規比你吃的魚籽兒都多,估計今天這死倒是有些來曆的!”

我這話自然不是忽悠馬大膽的。

自古以來,我們撈屍這個行當被稱之為竄江子,雖說南方北方略有差異,但基本上差個八九不離十。

這裏麵的學問,要是用嘴巴說,估計三天兩夜也講不完,且別以為我們就是支個船兒,到江上拉個屍體回來,這事就了了。

當然這麼做也不是不可以,但這裏十個有八個斷子絕孫,要問不是還有兩個呢?

嘿,那兩個,絕逼不得好死。

出了江,我師父就給馬大膽講起了這裏麵的學問:“你小子以為這竄江子這麼簡單?這死法裏,數溺水而死的講究最多,莫要說貿然撈個死倒兒,就是走背字兒碰上了,可能你小子這輩子就完了!”

我撐著船眼睛掃著江麵,一邊聽師父繼續說:“老輩人傳下來的話叫‘寧拆龍王廟,不毀龍王灶!’”

後來我問師父龍王灶是什麼,他說水裏橫死的,都是被水鬼、水爺們看上的,你貿然把人家的東西搶走了,那還得了?

馬大膽半信半疑的聽著就不再言語了。江麵升起了一層淡泊的霧氣,這對找屍人來說等於平添了難度。

不過在出江前,我師傅已經提前給我劃定了一片區域,他竄了一輩子江,基本上每次推斷得都八九不離十。

果然,約摸半個小時後,透著淡淡的霧氣,我看到死灰色的江麵上出現了一絲異樣。

此時江麵上寂靜一片,因為不知何時,那小雨已經逐漸停了。

我師父先站起身,望著那不遠處一團模糊的白色東西。我剛準備劃船迫近那裏,就聽師父抬手道:“海子,停住!快停住!!”

師父語氣迫切,我一聽就知道不對勁,立馬反搖了幾下櫓:“咋了師父?”我壓低聲音詢問,“黑棒子甩籽啦?”

黑棒子甩籽是句我們竄江子人的暗話,意思就是問:是不是和圈套?黑棒子就是指的鯰魚,眾所周知鯰魚是直接產小魚的,這都甩籽了,還不是圈套?

師父沒言語,但我從他表情裏也看了個八九不離十。

接著我師父從隨身挎包裏掏出了一支鏽跡斑斑的單筒望遠鏡,眯著眼瞭了半天,師父歎了口氣道:“那女屍口含寶玉,想必是水爺下的套,專門騙那些貪財之人的性命。”

師父把望遠鏡遞給我,我看那稀薄霧氣下,仰麵漂著一具嚴重變形的白花花屍體,而屍體口腔大開,一顆泛著綠瑩瑩寶光的石頭,躺在屍體浮腫的舌頭上。

馬大膽不信,說哪裏還有浮屍嘴裏含玉的,天底下要都有這好事,竄江子還不都成財主了?

馬大膽一把從我這裏搶過望遠鏡,看後不由得大叫了聲:“奶,奶的,馬大爺今兒是出門西北遇財神呀!”

師父看了一眼兩眼冒金光的馬大膽道:“你還真以為天底下有這等好事?別做你娘的美夢了!”接著師父命我回去,說天晴之後再來,看女屍口中是否還有寶玉,要等沒有了寶玉才能來撈屍。

如果以為事情到了這裏就完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我也就不會說這馬大膽坑了我一輩子。

上了岸,師父說要和鎮公社的領導們解釋下,慌慌張張的走了。

我看他似乎很是焦慮,卻又不知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