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一片安靜,那一雙雙目光都在等著獨孤炙,等著他給出最後的抉擇。
過了很久,獨孤炙才道:“明日午時,按照之前的部署潛伏於帝都之外,聽候命令,不得妄動。”
當他話音落下,所有人齊齊說道:“是!”
這是暗影樓多年來的規矩,不論獨孤炙做出怎樣的決定,不論他們心中是否有疑惑,他們都必須服從。所以,盡管他們擔心,他們還是從胸腔裏喊出了那個“是”字。
眾人散去,竹一去做最後的部署,而劍雙則站在大廳內,陪在獨孤炙身旁。直到這一刻,當身邊隻剩下劍雙的時候,獨孤炙那雙冷厲的眼睛才微微泛紅,他看向劍雙,說:“她還活著,真的。”
劍雙點點頭,為他的主子而高興。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獨孤炙看見寧慕兮的遺骸的時候,他那種瀕臨崩潰與幾近瘋狂的痛苦,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他後來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為了仇恨,是一具行屍走肉。
現在,她還活著,所以他也跟著活過來了,會痛,會笑,會流淚……
隻是他難免為他感到擔心,所以他說:“王爺難道從未懷疑這道皇榜的真實性?”
獨孤炙臉上的神色微微一僵,隨即有些冰冷,他說:“這道皇榜有九成都是假的。”
“王爺的意思是,獨孤諾根本不會斬殺舞兮?”劍雙有些驚訝,更是不解,“那為什麼王爺還要帶人去呢?”
“因為本王不可以冒那一成的風險!”獨孤炙定定地回答,是的,他可以確定舞兮就是寧慕兮,可以確定獨孤諾對舞兮不是沒有感情,所以他知道,獨孤諾不會那麼輕易地殺舞兮,很有可能這是一個布好的局隻等他進去。但是誰能保證呢?誰能保證獨孤諾不會一時心狠呢?誰能保證舞兮一定會安全呢?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他知道失去的痛苦,知道那種悔恨與生不如死,所以他不願再嚐試一次,哪怕丟下這條命他也不要再失去她。
劍雙似乎理解了,因為他看到了獨孤炙眸色中的痛楚與決然。這個全天下人都說冷血無情的靖王爺,獨獨對寧慕兮愛得這樣深。
獨孤炙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到劍雙身邊,他說:“如果明天,她真的有危險,如果我帶著你們殺出去,如果結局並不是很好……”
“別說了王爺。”劍雙咬了咬牙,他不願聽這些如果,他說:“不論明天麵臨的是什麼,暗影樓的兄弟們都會與王爺共進退。”
獨孤炙輕輕一笑,問:“你們會怨我嗎?”
劍雙用力地搖頭,他說:“從我們加入暗影樓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忘卻了生死,隻要是跟在王爺身邊,就是我們最大的福分。況且……”
“況且什麼?”獨孤炙問。
劍雙道:“況且,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在王爺的心裏寧家小姐有多麼重要!所以,我們也不想看到她有任何危險。”
獨孤炙的眼睛又暗暗紅了一下,他拍拍劍雙的肩,然後轉過身去。他的確失去了很多,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父皇、失去了儲君之位,也曾經失去了他最心愛的兮兒!可是現在,他仍然感激上蒼,感激他還有一群理解他,而且願意陪著他一起舍生忘死的兄弟。
宣王府,西苑,梧桐閣。
夜銘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一片夜色。這兩日,他一直都在這裏養傷。其實這點傷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可是舞兮擔心他,一定要他留在這裏,直到把傷養好。不可否認,當他看到舞兮那為他擔憂的神色,他的心裏充滿了滿足感。或許,這一輩子就這樣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對他而言也已經足夠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知道,是舞兮。每天這個時候,她都會親自煎好了藥送過來。他曾讓她不要這樣做,畢竟她懷有身孕,不宜勞累,可是她不肯,誰也阻止不了她。
夜銘的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容,他走到門邊,將門打開。舞兮站在門口,穿著一身素雅的衣裙,手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她微微一笑,走進來,說:“阿銘,今天的藥煎得特別好,快趁熱喝了吧。”
夜銘跟在她身後走進來,然後接過她遞來的藥,端起來一口飲盡。
“苦嗎?”每一次喝完,她都會這樣問。
夜銘輕輕一笑,說:“不苦。”
於是她就鬆了一口氣,說:“齊韌交代過了,這樣的藥還得再喝兩天,這樣不僅會讓你傷口複原,還會把你的身體調理得更好。阿銘,這兩天我給你送來的藥,你一滴也不許浪費。”
夜銘看著她關切的神情,這樣的神情和曾經的舞兮倒是有幾分相像。當這個念頭從心裏冒出來的時候,夜銘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轉過身,走到椅子邊坐下來。
他說:“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天一亮,我就會離開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