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昏暗中才響起他的聲音:“你是夜銘嗎?”
聲音落下,牆壁上被鐵鏈鎖著的影子動了動,他麵無表情,夢囈一般地開口:“我是夜銘。”
這藥丸的藥效當真是強勁!獨孤諾暗暗一歎,那顆提起來的心此刻被提得更緊,他喉頭動了動,繼續問:“舞兮是誰?”
夜銘的神色似乎顫動了一下,舞兮,這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女子,即便在他服藥的情況下,還是牽動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可是那顫動也隻是一刹那,終究他還是不加任何情緒地,如同複述或是自語一般地說道:“舞兮是幽冥宮的一名殺手,是宮主從外麵救回來的女孩,是我一生最愛的人,也是最愛我的人……”
獨孤諾的眉頭微微一蹙,暗暗握緊了十指,然後抬起眸一字一句地問:“你口中說的這個舞兮,和如今在宣王府的這個舞兮,可是同一個人?”
話音落下,獨孤諾的心揪在了一起。
夜銘的身體卻在這時突然痛苦起來,他四肢抽搐,雙臂上的鐵鏈發出陣陣金屬的清響。獨孤諾麵色一凝,隨即上前一步抓住了夜銘的手臂,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覺到夜銘身體內內力的衝擊……這個男人,竟在潛意識中用內力來逼退藥力。
獨孤諾詫異地看著夜銘那張痛苦的臉,他怎麼會想到,當他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竟然激起了夜銘內心最深處的防備!他的靈魂已然被控製,可是他的身體還在做困獸之鬥!
隻是這樣的困獸之鬥,會傷及五髒六腑……
獨孤諾擰擰眉,然後雙手突然用力,雙掌打在了夜銘的胸口,用自己的內力將他的內力悉數逼了回去!
夜銘再一次陷入蒼白無力的狀態,獨孤諾這才幽幽說道:“夜銘,你還未回答本王,你的舞兮與如今在宣王府中的舞兮,可是同一個人?”
夜銘低垂著頭,輕輕吐出:“不是。”
“那她是誰?”獨孤諾的聲音驟然冷凝。
夜銘說:“寧慕兮。”
當這三個字從夜銘的口中說出,獨孤諾的身子驟然一晃,連連後退兩步!寧慕兮,真的是寧慕兮!那個愛了獨孤炙八年,終被冊封為靖王妃,又在新婚當夜滿門被誅,縱身跳下懸崖的女子!
寧慕兮!
獨孤諾冷冷地大笑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上蒼要如此對他?他愛上的女人,竟然是獨孤炙的靖王妃!
這一刻,他才猛然記起,舞兮進入宣王府的時候,正是寧慕兮跳下懸崖不久。他也才記起,他帶著她第一次去靖王府,她隱隱顫抖,隱忍痛苦。當他們在帝都街道上聽說靖王選妃,她伏在街邊嘔吐不止,目光中帶著冷意與仇恨……
是了,仇恨。
他雙目猩紅,腳步虛浮地走到夜銘麵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痛苦地問:“告訴我,寧慕兮進入宣王府,是不是為了報複獨孤炙!”
夜銘還沒有回答,暗室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響,緊接著,暗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光線中,舞兮一身白色衣裙,微微顫抖又那般清冷地站在那裏。
她的心好痛,獨孤諾,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處心積慮?浴室中的溫柔纏綿,竟然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原來,當他知道自己是寧慕兮,竟然會這般生氣,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是否後悔過去與她發生的種種?她的心痛,也為夜銘。這個昔日叱吒江湖的幽冥宮第一殺手,此刻卻因為她落得如此地步。他那沒有血色的容顏,那沒有情緒的目光,都像一根根陣,刺進了她的心裏。
她終於淒楚一笑,在那光影中走下台階,走到獨孤諾麵前,她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若不是從緋月那裏聽到隻言片語,她怎麼也想不到,獨孤諾竟然已經暗中派人抓住了夜銘,並且將他關進了這曾經也關過她的暗室。
獨孤諾哼然冷笑,他不去回答,卻毫無溫度地抓起了她的手,他道:“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對本王坦白麼?”
舞兮嘴角苦澀上揚,她看向他,反問:“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當他看見夜銘那失神的雙眸,她就已經猜到了一切。
獨孤諾卻是咬牙切齒:“我要你親口對本王說,告訴本王,你究竟是不是寧慕兮!”
舞兮的心緩緩下沉,寧慕兮,這個名字已經離她好遠,可卻是她不能抹掉的過去。
獨孤諾再度低喝:“說!你是不是!”
舞兮終於抬起眸,迎上他的目光,她說:“是。”
獨孤諾的眸色中閃過一抹絕望!他恨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為什麼一定要親口聽到她承認!
他痛苦地大笑起來,笑聲在幽冷的暗室中回蕩,如同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