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諾微微拱手，道：“謝父皇。”
獨孤壽搖搖頭，歎息一聲：“這些年，朕的確疏忽了你，沒有給你一絲一毫的關愛，也沒有給你任何機會。朕也從未想過，你竟已經有這樣的才能和實力。”
“那麼……”獨孤諾嘴角上揚，問：“父皇開心嗎？”
開心？獨孤壽沒有立刻回答，如果沒有十二年前的一切，或許他會開心，畢竟，他也是他的親生骨肉。但是現在，他更多的是擔憂！
他抬起眸，問：“諾兒，你恨朕嗎？”
獨孤諾聽到這個問題，仿佛怔了怔。他看著獨孤壽，看著他那摻雜著擔憂卻又無能為力的雙眼。或許他真的是老了，隻有一個蒼老的人，再也無法掌控的人，才會問出這樣的話。
獨孤諾輕輕搖頭，微帶笑意說：“父皇怎麼會這樣想？兒臣怎麼會恨父皇？”
“不恨麼？”獨孤壽怎麼會相信？他歎了口氣，道：“即便你承認，朕也知道，在你心裏，一直恨著朕，也恨著靖王。”
獨孤諾暗暗地握緊了雙拳，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恨，從不隱藏，如今，更沒有必要。難道，他不該恨嗎？獨孤壽道：“你恨朕，朕可以接受。可是靖王，他有什麼錯？這些年來，你所承受的痛苦，他也一樣在承受，況且當年，還是你的母後……”
“兒臣有說過，恨靖王嗎？”獨孤諾幽幽地打斷了獨孤壽的話，他表情無波，可聲音卻似寒冰，他說：“如果兒臣真的恨靖王，這一次他違抗軍令，擅自離營回都，兒臣是否應該請奏父皇，治他死罪？”
獨孤壽聞言，神色一變，片刻之後方才緩緩說道：“靖王擅自回都，的確是過錯不小。但是這件事，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獨孤諾冷然一笑，“父皇如此說，倒是讓兒臣有幾分好奇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足以讓違抗軍令變成情有可原？”
獨孤壽抬起眼眸，目光有幾許痛苦地看著獨孤諾，低沉問道：“靖王妃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吧？”
獨孤諾表情一僵，靖王妃，寧慕兮……他，他自然不會忘記！
獨孤壽歎了一口氣，無力地說道：“數日之前，暗影樓的人在那處斷崖下找到了靖王妃的骸骨，所以，靖王才會不顧一切，日夜兼程趕回帝都。”
“骸骨……”獨孤諾感到心裏有什麼東西在下沉，他暗暗握緊雙拳，擠出一絲冷笑，問：“靖王一直不相信靖王妃已死，如今僅僅憑借一具骸骨，如何認定就是靖王妃？或許，她並沒有死……”
獨孤壽搖了搖頭，眼神痛苦而自責，他道：“朕已經派人去驗過，那具骸骨無論是從身高還是從年齡，都完全符合寧慕兮的特征。況且，在那骸骨身上，還有一樣東西，確定是寧慕兮的沒錯！”
“什麼東西？”獨孤諾極力平緩地問。
獨孤壽道：“是一件貼身的中衣！”
“一件中衣而已！”獨孤諾不願相信。
獨孤壽卻道：“靖王妃平身最愛桃花，在她中衣的衣角，有她親手繡的一枝桃花。雖然衣裳已經被風化，但是那桃花卻清晰可見。”
桃花……
獨孤諾雙手微微一顫，腦海中不禁想起那塊絲絹，那塊多年前小女孩送給他的絲絹。在那絲絹上，也有一枝桃花！他更想起一個多月前，軍營之中獨孤炙派人送來的一架秦箏，在那秦箏之上，也刻有一枝桃花。
難道……
獨孤諾的心有種莫名的疼痛，這一刻，他竟然在祈禱：不會的，絕不可能！
獨孤壽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獨孤諾，卻沒有深思，他沉沉說道：“現在你應該理解，靖王為何會突然回到帝都，他愛著那個女人，愛了八年，若非是為了天鳳朝，若非是為了朕，他絕不會失去她。”
獨孤諾突然冷聲笑了，他道：“既然如此愛，為何不能好好守護？為何讓她縱身一躍，跳下懸崖？為何在失去她這麼久之後，才找到她的屍骨？在他心裏，他真的愛那個女人嗎？”
獨孤壽皺皺眉，許久，他問：“那朕問你，你愛舞兮嗎？”
獨孤諾稍稍一怔，隨即點頭：“兒臣愛她！”
“有多愛？”獨孤壽目光複雜輕輕一笑，“如果現在換成是你，朕讓你選擇天鳳，還是選擇她，你怎麼選？”
獨孤諾目光一緊，他是想讓他換位思考嗎？想讓他領會當初獨孤炙接下聖旨去誅殺寧府，心中有著怎樣的煎熬與痛苦！如果事情真的發生在他和舞兮身上，他會怎麼選……
好久以前，在馬車之上，舞兮也曾如此問過他。
現在，他心裏的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