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錦盒中果真裝著那幅文昌錦繡圖,那她是否今夜就要帶圖離開宣王府,並且把圖交給辜無情?辜無情拿到圖之後,真的會給她梅花蠱的解藥嗎?一個精心培養了十來年的工具,她真的舍得就此放掉?舞兮有些懷疑,並且為自己的將來感到擔憂。若是沒有梅花蠱的解藥,從今之後,她就不得不繼續過著受製於人的生活,辜無情讓她殺人她就得殺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那樣的她,連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還能查出陷害寧府的真凶?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滯,下一秒她騰空而起,將那兩個錦盒從書架最高處取了下來。她凝視錦盒許久,終於抬起手,將其中一個打開。
果然是一幅畫卷!
她屏氣凝神,將那畫卷緩緩展開,這一刻她全身一僵,心中驚濤駭浪!因為在淡淡的月色下,呈現在她麵前的這幅畫卷,竟然就是那一日她在花園宴席之上所畫的那幅。不過,在那右上角的空白處,被人用穩健的字跡題上了款識,正是那一日獨孤諾所吟詩句:澗石磊磊澗水流,蜿蜒垂作九龍秋。鏡開百尺清無底,鐵立四壁深且幽……
獨孤諾,為什麼?她原本以為,這幅畫早已被他隨意丟棄,卻不曾想,他竟會如此細心地將畫保存!
她怔怔地凝視片刻,目光才移到另一個錦盒之上。那一日在宴席之上,她之所以畫這幅畫,就是因為眾人想一睹先皇後的文昌錦繡圖。既然她畫的這幅在這裏,那麼真正的文昌錦繡圖……
她沒有再多想,抬起雙手,有些虔誠地將剩下的這個錦盒打開。
同樣,也是一幅畫卷!
舞兮的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她隱隱感覺,所有的謎底都要揭曉了。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文昌錦繡圖而來,現在很有可能,這幅圖就在她的眼前,她無法淡然平靜。
當她手指有些冰涼地打開畫卷,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雋秀的五個字……文昌錦繡圖。待她細細看去,她頓時驚呆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幅傳聞中無比神秘的文昌錦繡圖,竟然與她所畫的那幅,如此相像。
同樣霧氣繚繞山巒起伏,同樣一瀑九折恍若仙境。不同的隻是,舞兮所畫的那一幅,雖然筆力不凡,但畢竟稍顯稚嫩,有些許漂浮之感。但是眼前這幅,則是每一筆都下筆沉穩,成竹於胸,好像作畫者心中別無他念,忘記了所有的世事紛擾。
在這一幅的右上角,也同樣題有款識,內容與獨孤諾所吟詠之句一字不差,隻是字跡靈秀,溫婉無比……
舞兮心裏的震撼非比尋常,她沒想到自己當時聽詩作畫,卻誤打誤撞畫出了與這幅文昌錦繡圖完全一致的情景。難怪當時獨孤諾看見這幅畫,會有那一瞬間的驚詫。而他後麵所說的“相差甚遠”,不過是一時掩飾之語。
她靜靜地打量著這幅文昌錦繡圖,這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臨崖別墅周圍的一切。當日她第一次看見那個地方,便覺得和自己所描畫的情景有所相似,如今看見真正的文昌錦繡圖,她才敢確定,那臨崖別墅所處的地方,簡直就像是從這畫上搬出來的一樣。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舞兮心中有一個大大的疑問,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她凝視文昌錦繡圖許久,甚至翻來覆去查看幾次,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玄機。
在她看來,這幅圖雖然畫藝精湛,堪稱絕世佳作,但是也不至於讓人如此重視,不惜重金以求,更何況還要借助幽冥宮之手。是她忽視了什麼嗎?還是她根本就沒有看懂這幅圖的意義所在?還是答案與那臨崖別墅有關?她皺皺眉,心裏很亂。趙皇後,你殫心竭慮留下這幅圖,究竟是想告訴獨孤諾什麼?亦或是傳言有誤,你根本什麼意圖也沒有,隻是想留給自己的兒子一個念想?想到這裏,舞兮突然想起了那一夜獨孤諾夢中的呼喊,那樣痛苦壓抑的聲音充滿了痛徹骨髓的懷念。她還想到了那一日冷楓林,獨孤諾麵對趙皇後陵墓時,那樣冷鷙傷痛的眼神。
十二年來,他曾經多少次如她這樣凝視這幅圖?曾經多少次在黑暗中想起他的母後?這一刻,她的心竟有些動搖。此時的她,原本應該帶著這幅文昌錦繡圖離開,她知道夜銘就在外麵等她,她不會有任何危險。可是她還是遲疑了,不知是因為不信任辜無情,還是因為對獨孤諾生出了一絲不忍。也或許,她想了解更多,她想知道這幅圖背後的玄機……
許久,她幽幽一歎,將圖原封不動地放回了錦盒,就好像從不曾被人打開過。她離開了書房,將門重新鎖起,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一切都不曾留下痕跡。
離開書房之後,舞兮並沒有回到房間。此時夜銘還在府外,他必定以為今日的她一定會有好消息,他一直希望她快點找到文昌錦繡圖,快點離開這座宣王府。
可是她,又要讓他失望了。舞兮寧寧神,足尖點地騰空而起,月色中,她身形輕盈地幾起幾落,很快便躍出了宣王府的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