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清冷綿延的山嶺之上,馬蹄踏踏,他的身影從那十裏桃樹中一閃而過!一個多月過去了,桃花早已經凋謝,隻剩下滿眼翠綠!這片桃林,曾經是他送給她的禮物,她說她喜歡桃花,他便以滿坡桃花相贈……兮兒,難道你當真忘了我們的過去?難道你從未想過,那一日本王奉旨誅殺寧府,或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策馬狂奔,似乎要將所有的心痛都發泄出來,然而無論他怎樣做,他的心依舊猶如撕裂一般!八年的時間,那樣漫長,經曆了那樣多……兮兒,為何你忍心縱身一躍?馬蹄終於止步斷崖邊,獨孤炙迎著肆虐的山風,雙目痛楚地看著那黑暗的崖底!突然間,他像是一頭困獸,仰天長嘶:寧慕兮……兮兒……聲音在崖底久久地回蕩,卻注定了得不到任何回應,夜空下,獨孤炙一騎一人,就那樣佇立在懸崖邊任憑夜風席卷……
舞兮離開了凝香館,卻並未按照獨孤諾的期望……即刻回府。或許對她而言,此時此刻隻有宣王府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但是她心緒複雜,一時間難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回到宣王府。
帝都城內,四處可見暗影樓的人,舞兮巧妙避閃,直到夜幕低垂才出了帝都。帝都之外,天高地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的腳步。她施展輕功,沿著林蔭小道,直往城郊寧氏墓地。
墓地依舊淒涼,舞兮那顆懸著的心,卻突然感到一陣安寧。一如從前,不管她遭遇了什麼,隻要她回到家,回到爹爹懷裏,她就會感到溫暖安心。那時候,爹爹總是說:兮兒,爹爹會永遠陪著你,永遠守護著你!可如今……
舞兮坐在了一處墳塋邊,不管草地上已經泛起了濕濕的露水,她就那樣席地而坐,靜靜地倚靠著冰冷的墳墓。
她說:“爹,我今天遇到他了……”
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才說了一句,卻已經聲音哽咽!隻因為她所說的這個他,曾經是她所有的幸福,如今卻成為她所有的噩夢!眼睛酸脹,她抬起頭看著天,不讓淚水從眼眶裏流出來!
“爹,為什麼我還是做不到,為什麼明明知道眼淚隻是弱者的托辭,我還是忍不住要流淚?是我的恨不夠徹底,還是我的心不夠堅強……”她聲音淒切,可是無人能給她答案。
她伏在墳塋上,就好像伏在寧世清的懷裏。雖然墳塋冰冷,給她的感覺卻是那樣溫暖。她沙啞地說:“爹,你可知道兮兒好想你。兮兒從不想做強者,兮兒隻想在爹爹的保護下生活,哪怕是沒有權勢、沒有地位,隻要能與爹爹相依為命就夠了。可為什麼,為什麼上蒼要這樣對待兮兒,奪走兮兒的娘親還不夠,還要讓兮兒眼睜睜看著爹爹被人殺害……”
她泣不成聲,這一次,她不想隱忍。她隱忍太久了,這些日,她雖然借助舞兮的身體活在這個世界上,卻總是覺得自己就像一抹孤魂。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也沒有人知道她都經曆了些什麼,所有的一切,她都隻能一個人暗自承受。
可她終究是一個女子,一個曾經不惹世事的女子,就算心中再恨再痛,她也無法一下子承受這麼多。所以,她常常失眠,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偶爾釋放那一顆壓抑太久的心。
她好想這一切都是一個夢,好想一切都還是從前。可是沒有可能,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她不再是寧慕兮,不再有爹爹的陪伴,不再有快樂和幸福,也不再無憂無慮開懷而笑……
不知過了多久,舞兮抬起頭來,伸出手抓了一把墳墓之上的泥土,泥土鬆散,就像她的世界一樣。然而這一刻,她突然用力握起拳頭,將那泥土狠狠捏住。是的,她可以脆弱,卻不能倒下!今天才隻是一個開始,她不可以就此止步不前!
驀地鬆開手,那手中泥土紛揚而下,猶如煙塵。舞兮站起身來,目光中雖然還有些哀色,卻已經無比平靜。此時天空已經是繁星一片,她該回去了!
然而,舞兮卻並不知道,此時的宣王府內,一改往日寧靜。
獨孤諾高坐在碧瀚樓的大廳主位上,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卻難以掩飾那滿眼的冷凝,他看似沉靜,可雙手卻忍不住暗暗握起。
莫元走進來,低聲說道:“王爺,舞兮姑娘她……還沒有回來,派出去的人也回來稟報,並沒有發現舞兮姑娘。”
獨孤諾雙拳一握,指節暗響。她明明比他先回府,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難不成是被獨孤炙抓去了?還是她自己……不願再回來?若是被獨孤炙抓去,他定有辦法救她回來!可若是後麵一種,獨孤諾一想到這裏,竟然有種隱隱的窒息之感!
這時候,一個仆從快步走進來,道:“王爺,賀之名賀公子求見!”
他?莫元聞言,整個人有些站不住。今日舞兮出去,就是赴賀之名之約,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那賀之名現在來,豈不是火上澆油?於是,莫元轉身道:“快去回話,就說王爺已經歇下了。”
“等等!”獨孤諾幽幽開口,他冷哼一聲,道:“去迎賀公子過來,本王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