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馬匹有些焦躁地踢著地上的塵土,似乎對主人止步不前的行為非常不解。在原野上佇立許久的蘇曜安撫著愛馬,依舊耐心地等待著。
數日前他終於收到了趙文揚的回音。趙文揚在信裏告訴他,已經找到沈盼,會在近日內將人送還。
蘇曜與他約定了時間和地點,親自來接回沈盼。
不過過這件事,他並沒有告訴袁進。
雖然與袁進的合作十分默契,但袁進對沈盼始終有些成見,他也不能篤定袁進會不會將沈盼的生死放在心上。且袁進如果知道他單方麵答應和趙文揚休戰,想必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會借機偷襲趙文揚的城縣。
近一個月來,他為了履行與趙文揚的約定,找了各種理由推遲交戰。這幾日袁進似乎已經有所懷疑。為了這個緣故,他必須盡快把沈盼換回來。
趙文揚並沒有在信裏提出交換條件。但是按常理推想,他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必要借機與自己訂立城下之盟。他當然不願受製於人,可他沒有辦法。隻要沈盼在趙文揚手上,自己就永遠處於被動的位置。甚至於他來赴約都不敢帶太多人馬,就算跟來的人手也隻讓他們遠遠隨行,為的就是避免刺激趙文揚。
他一邊猜測趙文揚可能提出的條件一邊等待著。良久以後,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隊人馬。趙文揚來了。
讓他驚奇的是,趙文揚也沒有帶大批人馬,來的隻有不足百人的護衛隊。
看見這隊人馬的身影,蘇曜按捺住焦急的內心,竭力保持沉穩的姿態。可等那隊人馬漸漸走近,尤其在看到被簇擁在中間的馬車時,蘇曜還是沒能忍住,策馬向他們馳去。
身下坐騎早已不耐,撒蹄狂奔,很快就馳近了趙文揚一行人。
見蘇曜趨近,趙文揚抬手,讓自己的人馬都停了下來。
“蘇兄。”等蘇曜停下,他率先下馬,並且禮貌地招呼蘇曜。
蘇曜也還知道克製,與趙文揚隔著一段距離下了馬。隻是他完全無意與趙文揚寒暄,迫不及待地問:“人帶來了嗎?”
趙文揚點頭。
“先讓我看看她。”
趙文揚轉向身後示意。當即有名兵士越眾而出,打開了後麵馬車的車簾。
沈盼正坐在車裏。看見蘇曜,她眼睛一亮,身子忍不住動了一下。蘇曜也不由自主地趨前一步。
兵士很快放下了車簾,重新阻隔了兩人的視線。
蘇曜確認了沈盼的平安,微微放心。他不想在趙文揚麵前泄露太多情緒,之後故作平淡地問:“你的條件?”
他已經做好了趙文揚會獅子大開口的準備。沒想到趙文揚隻是輕輕搖了下頭:“沒有條件。”
這倒很出乎蘇曜的預料。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文揚看出他的意外,低聲解釋:“我永遠不會用阿姐做交易,更不會做對她不利的事。”
不等蘇曜回答,他便揮了下手。馬車緩緩駛來,最後停在蘇曜身前。
車內的沈盼已經等不及,不待車停穩就自己拂開了車簾。蘇曜也急切地走上前,將手伸向她。
重新見到丈夫的沈盼十分激動,扶著蘇曜下車後,她都還不願放開他的手。
蘇曜也是情緒激蕩,恨不得將妻子抱進懷裏。然而趙文揚還在眼前,他不得不有所顧忌,生生忍下擁住她的衝動,隻是關切地連聲詢問:“有沒有事?身體有沒有不舒服?頭暈還有沒有發作?”
沈盼搖頭:“沒有,都沒有。我很好。”
蘇曜還不放心,仔細打量她。一別數月,沈盼臉色不但未見憔悴,竟然還帶上了些許紅潤,比他離開成都時都好了不少。他又是驚奇又是高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然而此時尚不是細問的時候,最後他也隻是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
就在這時,沈盼卻忽然向他靠攏,輕聲說了兩個字:“張沛。”
蘇曜先是一怔,隨即意識到她說的是劫持她的主謀是張沛,而不是趙文揚。難怪他第一封信寫給趙文揚時,趙文揚表現得十分疑惑?且從他答應無條件放回沈盼來看,他對沈盼還有姐弟之情。
蘇曜向妻子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夫妻二人竊竊私語的時候,趙文揚已經移開了目光。
那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密讓他十分感慨。
他和張雲芝也曾經有過美好的時光。那時他是那麼喜歡張雲芝的活潑單純。可惜到現在,那份單純已經變了味。與他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張雲芝都沒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凡她稍微知道一點,她也不會向沈盼下手。
此時看蘇曜和沈盼相處,他隻能暗自羨慕。這兩個人無論是哪方麵都足堪匹配。隻言片語,甚至有時隻需要一個眼神,他們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趙文揚感歎的同時,蘇曜已經確認妻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看向趙文揚的眼神總算多了幾分緩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