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孚比之(1)(1 / 3)

大約在蘇曜調任私兵半個月後,沈盼接到一位手帕交的請帖,出門作客。

前世這時候,王守已經向陸家提親。蘇曜記得,那時沈盼因為提親之事心情不好,推掉了所有的邀約。這一次沒有親事的困擾,她便欣然赴會了。

因為市道不太平,現在陸家每個人出行都會多帶幾個護衛。那日原不該蘇曜當班,可碰巧該當值的人有些不舒服,便由蘇曜接替了他,恰好趕上護送沈盼出門。

雖然身份有別,蘇曜還不可能直接與她交談,可兩個人畢竟是接近了。而且回程時,蘇曜注意到,沈盼所乘犢車的簾幕不時露出稍許縫隙。似乎內中有人正在窺視他。可是每次他一回頭,布簾就會立即緊閉。發現這一跡象的蘇曜暗自好笑。他倒是難得看到沈盼如此孩子氣的舉動。

邀請沈盼的小娘子出自徐州大族,祖上還出過兩位宰相,在本地極有聲望。因為這位娘子已經訂親,不日即將出嫁,所以將她閨中的密友都請去聚會。婚後的蘇曜曾經聽沈盼提過這位才女,似乎她很喜歡召集女伴,一起吟詩作畫。

蘇曜從未見過沈盼的詩作。不過他曾聽陸家人說過,家中但凡有人寫詩作畫,總會讓沈盼點評。她既然能評點諸人的詩畫,想來甚有心得。可惜嫁給他後,這類的東西她幾乎不碰了。

也許她覺得他不過一介武夫,對風雅之事一竅不通,所以才不在他麵前談論吧。他是武人不假,但是顯達以後,也曾攻讀過文史,縱然稱不上才高八鬥,談詩論畫也還是插得上嘴。蘇曜沉思,他們兩人後來感情不睦與這件事是不是也有關係?沈盼以為他不通文墨,和她誌趣不投,故而從不在他麵前顯露?可她和那個人在一起時就能聊得很起勁,他酸溜溜地想,或許他應該早些讓沈盼知道,他其實也能和她一起做這些風雅之事。

他思前想後的時候,前路忽然一陣喧嘩,似乎有事發生。蘇曜謹慎,讓一行人都暫且停了下來。

犢車突然停止,沈盼不免奇怪,很快遣了一個叫降真的侍女過來打聽:“女郎問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停下來了?”

蘇曜讓人到前麵打探了一番,然後親至車旁回話:“好像是有流民偷東西被抓住了,正要扭送見官。現在路上圍得水泄不通,可能需要繞路。”

“流民?”車內的沈盼微覺詫異,“不是說已經不許流民入城了?”

“前兩日才下的命令,之前已經進城的也還沒來得及驅散,還有人混在城內也不奇怪。”

沈盼沉吟片刻,對他說:“去問問那流民偷了什麼東西。”

蘇曜打聽清楚了,回來稟報:“聽說是偷了醫館的藥,倒沒拿別的。”

“隻偷藥的話,應該不是圖財,”沈盼不無同情,“許是家人病了,才會出此下策。煩勞隊正去告知一聲,就說他拿的藥由我買下,讓他們別送那人見官了。”

蘇曜從降真那裏拿了錢,替那流民付了賬。醫館的人本來要將那流民送官,可聽得蘇曜自報是使府的人,又收到了錢,也就順勢放過他了。

人群散開,蘇曜才真正看見被人推倒在地的流民。那人衣衫上有不少破口。因為摔了跤,他臉上沾著不少泥汙,一時瞧不清相貌。

蘇曜見狀,也動了惻隱之心,上前將人扶起,對他說:“你拿的藥沈女郎都替你買下了。”

那人不吭聲,徑自去看他護在懷裏的一大包藥,卻發現剛才推搡時紙包已經破裂,大半藥材撒在了地上。他對著滿地藥材發了會兒呆,默默蹲下身撿拾藥材。

蘇曜不忍心,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給他:“你再去買吧。”

那人沒理,仍舊撿藥。

好在之前看熱鬧的人群都已一哄而散,讓他散撿拾藥材容易了許多。一路慢慢撿著,他卻忽然被一雙小花履阻住了去路。他抬起頭,先入目的是嫩黃色的絹裙,接著是淺蔥色的小衫以及垂有輕紗的帷帽。

沈盼不知什麼時候下了車。

蘇曜深覺此舉不妥,但以他現在的身份並不方便多說,便小心護衛在她身側。

沈盼環顧了一下地上的藥,輕聲向跟在身後的降真道:“去請醫人出來。”

降真去後,她又低頭問撿拾藥材的流民:“是你家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