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如此直截說自己戰陣留有缺陷,做屬下的倒是不能再遮掩飾過,不過話語分寸需要斟酌。說的輕了將軍恐怕當隔靴搔癢,說的重了是否又不招將軍所喜。饒是天權從小即被鬥氏家族選作精英培養,一時間也有點不知從何下嘴。
不過他深知將軍性子,最是熱心軍務,並身體力行改良,誰有米粒之獻,也必獲得嘉賞,所以天權拋開雜念,按照自己剛才所觀戰陣心得,講了起來。
天權道,“我軍盾牌本設計為防禦之用,當時揀選材質,首重堅實,並非僅僅是要擋住箭矢穿透,更著眼嚐試堅盾能否抗住車馬衝擊。以眼下戰況觀之,可知交換損耗之比,大約我大楚四名戰士可阻敵之一乘,若要殲敵則需要另算。屬下見識疏漏,請少主指點。”
這天權前頭一直稱呼此年青男子為將軍,現在突然改口稱少主,可見是存留了自家主仆談論,勿要以言見怪的涵義。
伯比將軍自是明了屬下言外之意,不過他此時已有定論,由不得輕歎一聲:“這畢竟是戰陣之上,自然以軍務為先,天權你毋庸擔心。”
彭無害在旁餓得神思渺渺,不過在外人眼中,到覺得此人處身戰陣之中,麵對廝殺不變其色,好似有所感悟。這番做作落在將軍眼中,令其眼前一亮。將軍溫聲問道,“這位壯士,你觀這戰陣,可看出我軍弱在何處,敵軍強我在何嗎?
彭無害強自忍耐饑火,肚子裏的曹寶仙人好像也餓死過去,絲毫提點也無,眼下將軍如此問詢,自己張口結舌,若被這將軍看輕,對自己從此不聞不問,那處身軍中,豈非尷尬的很?
彭無害做出皺眉苦思狀,猛然間似有所悟,乃大聲回道:“小人若在戰陣之中,定要持一大長矛,遠遠捅殺那轅馬,如此敵軍不可近身,足可保我周全。”言畢,彭無害還勉強挺了挺差點被餓癟的胸膛,意甚雄壯。不過隨即腸胃抽搐,令他唉呀一聲,曲背躬腹起來。
將軍身邊衛士,除了衛士首領天權有心為將軍解悶,作主將彭無害引領上來,其他人對這粗漢都不甚所喜,皆因此人看起來雄武有力,但舉止扭捏,好似娘兒們一般。
聽將軍所言此人語帶楚音,這更怪哉,楚人好武,成年男子尤喜挎劍,往往一言不合,即可拔劍決鬥,楚人民風如此悍勇,所以戰伍之中均是勇猛之輩,容不得膽怯的夥伴與自己站在一起。
是故彭無害舔臉說要伸出長矛,拒敵於數丈之外,自然令眾人大為鄙夷。早先和彭無害還站得近的幾名武士,齊齊退開幾步,以示和此人決不搭界,誓不同伍。
誰知聽了彭無害這番膽小言語,那個名叫伯比的青年將軍眼睛卻亮了起來,他口中不斷喃喃,伸我長矛,拒敵之馬……聲音漸漸微小,最後卻突然發出敞亮的大笑來。
眾武士看將軍如此,心裏做好準備,想必將軍也是惱怒這人如此膽怯,肯定要下令將其拿下處置了。眾人躍躍欲試,劍鋒直指,欲將彭無害立刻砍削下幾層皮肉下來,看看這膽小鬼還敢不敢擾亂軍心?
哪知道將軍大笑過後,竟然長揖一拜,對著彭無害說道,“今日得壯士所言,伯比茅塞頓開,這車馬衝陣之法,被先生一言道破迷津。伯比替大楚眾多血戰之士感謝壯士救命之恩。替大楚列祖列宗感激壯士強我軍容。”
這一番話語下來,不但彭無害摸不著頭腦,連將軍旁邊的眾位衛士,也麵麵相覷,不知所謂。不過拿劍持弓之手縮了回去,臉上都訕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