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操心我身邊的女人，這段時間隆興周圍地警察，應該更值得注意吧？”鄭斐然抿了一小口水，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好好想一想，該怎麼給那些小警察們解釋，你那親愛的秘書的下落。”
提起這件事，徐永坤便煩躁了起來：“我能怎麼說？當然是全都推到他身上！”
“你怎麼說，我無所謂。”
鄭斐然頓了頓，氣氛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不過，你知道，做事小心謹慎些，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親愛的，叔叔。”
***
走到蘇涉病房門口的時候，薑萊恰好看到一個小護士從裏麵走出來，看到她過來，笑著迎了上去。
“薑醫生，你來啦！”
薑萊輕笑，看了一眼房門：“怎麼樣？”
“剛換了紗布，現在休息了。”那護士頓了頓，“他問了我好幾次你來不來了。”
薑萊微赧，輕咳了一聲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小護士含笑走遠，薑萊站在原地頓了頓，隨即緩緩伸手，推開了病房的門。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懶懶地看過來，原本目光如墨，神色清淺，卻在看到來人是她的時候，如同撥雲見日一般，在略顯昏暗的房間裏投出柔軟的光。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麼拉著窗簾啊？”薑萊在床邊坐下，把包隨手放在了一旁。
“本來想睡一會兒。”蘇涉慢悠悠地歎了口氣，“你來了，就不困了。”
“你想睡啊？想睡就睡啊，那我——”
薑萊起身，卻被蘇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
“坐下。”
蘇涉見薑萊站著不動，伸出手指撓了撓她的手心。
“站著幹嘛，坐呀。”
薑萊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重新坐了下來。
男人牽起一抹得逞一般的笑意，鬆開了她的手，懶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薑萊忽然開始覺得，蘇涉這一次出了車禍之後，似乎是打開了什麼新世界的大門，她看著他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像是在她的心尖上一下又一下地掃。
“陪我說會兒話吧。”
薑萊點了點頭：“說什麼？”
蘇涉悠悠地吐了一口氣，笑了。
“我也不知道。”
薑萊：“……”
“當警察很辛苦吧。”
薑萊看著蘇涉身上的病號服，她想起他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疤，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怎麼忽然問這個？”蘇涉愣了愣，眨了眨眼睛。
“以前，我爸媽忙的時候，我可能好幾個星期都沒辦法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
蘇涉眼神一凝，薑萊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所以，你為什麼要當警察？”薑萊眨了眨眼睛，舌尖掃過唇角，“是因為你爸爸？”
蘇涉沒有立刻回答，眯著眼睛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現在想起來，他從小好像就沒有給我選擇別的職業等等機會。”
薑萊微愣：“你不喜歡？”
“也不是不喜歡。”蘇涉笑了，“確切地說，我很驕傲我是個警察。”
薑萊偏了偏頭：“除暴安良，維護正義？”
“你也可以這麼理解。”蘇涉清了清嗓子，“我爸他年輕的時候的確是戰功赫赫，我佩服他，也希望成為他那樣的人，這一點我一直不會否認。”
“但是我不認同他的一些方式，我也會改。”
“比如？”
“比如，我做了父親之後，我想，我會讓我的孩子選擇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蘇涉皺了皺鼻子，目光幽遠，“他想做什麼，我會尊重他的選擇。”
“那如果他想當警察呢？”
“隻要他有這個資本，我為什麼不支持？”蘇涉反問，“隻要他做好了準備，我不會攔他。”
“那你不會心疼嗎？”
“他以後的路總得自己走吧？我不能永遠左右他的選擇。”
薑萊看著他，明明笑意散漫又隨意，他活得卻是清楚明白的那一個——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懷揣著隨時都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的堅定。
“怎麼啦？我臉上有花啊？”
蘇涉轉了轉眼珠看過來，一瞬間又回到了先前那個痞裏痞氣的欠揍樣子。
薑萊還沒從剛才的感慨中回過神，沒過腦子地點了點頭：“嗯。”
蘇涉：“？？？”
薑萊繼續發表感想：“你會是個很好的爸爸。”
蘇涉看著薑萊一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樣子，不禁失笑，舌尖輕輕抵了抵上顎：“可別，現在還不至於……是爸爸吧？”
“也是啊。”薑萊看著他笑了，“你現在，也是個好警察。”
蘇涉：“……”
他能說他剛才不是這個意思嗎。
蘇涉沉默了一會兒，舌尖輕輕抵著下顎，
“薑萊。”
“嗯。”
“我還想當個好男朋友。”
薑萊猛然間抬頭，撞進了蘇涉直直望著她的眼神裏，像是揉碎了漫天的浩瀚星河，鋪滿他在看著她的眼底。
他的目光有些過分熾熱，薑萊沒來由地心一動，移開目光，眼簾裏闖進了他上下微動的喉結。
“你——”
“明白我的意思吧？”
薑萊：“……”
大腦依舊當機，她咽了咽口水，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答。
“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啊。”蘇涉緩緩闔了眼，“唉對了，你明天上班嗎？”
“嗯？上啊，怎麼了？”
話題轉變得太快，薑萊還沒反應過來。
“我很善解人意的。”
非常善解人意的蘇涉笑眯眯地看著薑萊，像一隻吃飽喝足之後曬太陽的貓，非常善解人意地緩緩開口。
“放心，我會給你留足時間考慮的，不要太糾結。”
薑萊：“……”
“嗯，你明天上班，那就早點回去休息休息吧。”蘇涉頓了頓，“當醫生也很辛苦吧？”
“我明天晚班。”薑萊眨了眨眼睛，笑了，“有你這樣的病人，當然辛苦啊。”
蘇涉眉尾一挑：“我是什麼樣的病人？”
薑萊故意憋著笑：“你是特別麻煩的病人。”
“不過能夠麻煩到薑醫生，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了啊。”
“得了吧你。”薑萊沒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抬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行了，你剛剛不是說要休息嗎？那我就先走了，你睡一會兒吧。”
“嗯，好。”蘇涉點了點頭，微微眯起了眼。
“那我走了啊。”
“等一下。”
薑萊剛剛站起身，左手忽然被蘇涉的手指勾住，她轉身垂眸，望進蘇涉平靜的眼。
“剛才我說的事，你別忘了考慮。”
“我很認真的。”
***
警局。
高翼坐在徐永坤麵前，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你說，羅希澤跑了？”
“是啊，前陣子我秘書忽然跟我說，公司的賬目出現了一筆虧空，我就派人下去查，結果就查到了他身上，我找他又找不到，去他家裏也找不到人，八成是卷了公司的錢跑了！”
“嗯，我知道了。”
高翼點點頭，看了坐在身側的周子豪一眼。
他這般平靜的反應看得徐永坤一愣：“你們不打算——”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們會繼續查的。”高翼起身，“如果你得到他別的消息，請依舊第一時間聯係我們。不送。”
跟著高翼往辦公室裏走，周子豪一臉驚訝：“蘇隊真是夠厲害的啊！居然連徐永坤會來警局都猜得到！”
“他的直覺沒錯，隆興地產肯定有問題。”高翼頓了頓，“對了，他上次跟我說的，讓你查的那個叫鄭斐然的，怎麼樣？”
“哦，鄭斐然現在是在做醫療器材，不過他之前是在國外讀的外科，但是因為一場車禍，所以才被迫改行。”
高翼皺了皺眉：“車禍？”
“我看過資料了，沒什麼大問題。”周子豪頓了頓，“包括他從小到大的履曆，這個人一直都是個學霸，做生意的眼光也相當獨樹一幟——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沒問題？”高翼眯起了眼，“行，我知道了，先這樣吧。”
“高隊，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啊？”
“不知道。”高翼搖了搖頭，神色凝重，“不過，既然——”
手機鈴聲響起，高翼停住腳步，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顧鈞”的名字，抬眼讓周子豪先走，後者心領神會，點點頭走進了辦公室。
高翼滑開接聽鍵，對麵傳來一道直入主題的男聲。
“老高，借我一隊人，我這邊魚咬鉤了。”
***
在急診室待了一個月，薑萊被調回了原科室，平時的工作強度一下子輕了不少，倒是讓她生了心思做些別的。
蘇玖報了周末的手工製作班，第一周說是可以帶著朋友去，她便問薑萊要不要和她一起，後者想著，反正蘇涉恢複得很快，上回去看他已經能站起來了——便欣然答應。
這麼一想，薑萊後知後覺地一愣。
她怎麼就……把去看他當成每天的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