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琴瑟(1 / 2)

何子岑一笑應允,明知離約下的時辰尚早,卻已是約束不住自己的腳步。

他連趙五兒也未帶,自己捧起一架古琴,信步走到青蓮宮的外頭。隔著那一帶湖水,與陶灼華的居所兩兩相望,忍不住想象著佳人步上竹橋的模樣。

前世未曾來得及說的話,換做今生重新續起。如今已經有了相交的默契,也該坦然麵對前世所有的離殤與誤會。何子岑緩緩撥動了琴弦,熟稔地奏出記憶中的曲調,想將今日的坦承相認送做陶灼華及笄的禮物。

激動與忐忑兩相交織,何子岑眼望九曲竹橋時,眼前又漫過最後那夜他與她相擁遊在湖中的畫麵。何子岑記得那一刻自己對她橫加的指責:“夫妻十載,你終歸故土難離。”

那時節陶灼華哀哀痛哭在他的膝下,他卻不肯聽她的辯解,讓她身背黑鍋離去。那之後國破城亡,她與何子岱究竟能否活著離去,何子岑都一無所知。

何子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又是那樣近鄉情怯。隻怕那答案揭開之時,留給兩人無法撫平的傷痕。

琴音初時顫顫,一如他此刻種種情緒紛遝而至的煩亂,及至身倚曾被兩人喚做三生石的大青石,瞅著備在湖間的一葉扁舟,何子岑才終於漸漸變得平複起來。

該來的終歸要來,兩人之間終歸要敞開心扉。不管換得陶灼華怎樣的埋怨,他總該求得她的諒解。何子岑深深呼吸,做好了與陶灼華相認的準備。

琴音若竹上幽雪,嫋嫋間消散在夜空之上,驚起了宿在樹上的鳥雀,發出婉轉的啼叫。縷縷琴音動人,徐徐飄進青蓮宮內,聽得陶灼華心上一震。

陶灼華亦是方才用過晚膳,此刻正對鏡理妝,期待著晚上的相會。不承想何子岑來得如此之早,她拿著螺子黛的手指便就顫顫,停在了眉心一側。

心湖如被風乍起,吹皺了一池春水。

她舉著螺子黛淡掃峨眉,畫了一個昔年最愛的樣式,竟對這貌似尋常的見麵存了絲忐忑,心底有股衝動漸漸泛起,忽然迫切地想與前世的他重新相認。

茯苓聽著外頭悠揚的琴音傳來,一時竟有些發癡。不知怎得,她覺得那從未聽過的琴音竟有些熟悉之情,好似久遠以前,有人也曾守著她這般為陶灼華彈起。

“小姐,這是趙王殿下的琴音麼?怎麼好似在哪裏聽過?”茯苓替陶灼華結著發辮,簪了兩枚東珠鑲的發佃,對那琴音越發迷惑。

前世熟悉的琴音一起,兩世相思驀然入骨,陶灼華忽然有些想哭。

那一曲《如夢令》的小調,是前世的何子岑酒後譜成,兩人又一節一節修過,本該是琴瑟合鳴。今夜唯有琴聲倥傯,卻也不減當日風情。

陶灼華倚著妝台重新聽來,不由自主地隨著哼了幾聲,完全恍如隔世。

從前的猜測已然有了九成九的決斷,今夜這琴音一訴,陶灼華再無懷疑。原來命運果然待自己優渥,她的子岑也是來自前生。

困擾了陶灼華四十年的迷底早已揭開,她迫切想要與何子岑一訴衷腸,曲音輕柔地過渡了兩拍,陶灼華便熟稔地隨上了何子岑的節奏,低低哼唱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