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小豆子瞧著何子岕清衫剪影的側顏分外單薄,心下不禁一酸,便就從那杯總不見少的杜康裏品出些憂愁滋味。
他小心地從何子岕手中移出杯子,替他換了杯新茶,這才故做輕鬆地搖頭道:“奴才一直躲在那樹林旁邊,到不曾見五殿下的人穿過密林。想來長佑先生昔年選擇這處地方也是費了心機,等閑人想不到密林後頭還會另有玄機。”
“蠢材,那也不過蒙混得一時,難道還能蒙混了一世?”何子岕厭煩地撇了撇嘴,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低聲吩咐道:“還要再辛苦你一趟,你吃了飯便趕在宮門落匙前出去,再回那邊好生守著。另告訴高嬤嬤他們近日風聲有些緊,一個兩個的莫要出來行動。”
小豆子躬身領命,去廚房裏熱了些飯菜簡單吃了兩口,便就不言不語走至廊下重新穿起鬥篷,不多時便又消失在雨霧中。
何子岕覆手走至窗前,瞧著小豆子的身影漸漸與雨幕融為一體,想著勞煩他終日奔波,心上終是悠悠一歎。
都道杜康酒解憂,每日這一小杯卻化不開心中濃鬱的哀愁。何子岕天人交戰,更添了無限煩躁,擱在一旁的杜康也飲不下去,隻悵然坐在炕桌前發呆。
何子嵐獨居長寧宮中,瞅著天近黃昏卻又落雨,掛念著從大相國寺回來還一直未曾見到何子岕,便特意下廚做了兩味點心。她交由小環裝在食盒裏拎著,自己撐著把淡麵水墨綾的竹骨傘往長安宮走了一趟。
淡淡霧靄下,破舊灰敗的長安宮沐著雨意到添了些飄渺的氣息。
何子嵐也不要守門的小太監通傳,隻沿著青磚小道前行,在高嬤嬤從前種過的藥田前立了片刻,到有些詫異此處經冬荒蕪,如今又煥發了春意。
她彎下腰去拂過一株蒲公英青碧的嫩葉,方又緩緩走至廊下收了傘。
長安宮的回廊有幾處油漆脫落,露出原土的底色,被早春的雨水打濕,透著些暗沉的色澤。何子嵐想著如今德妃娘娘打理內務府,到不至如此疏忽,想要尋個合適的機會略問一問。
何子嵐接過小環手上的食盒,吩咐她等在外頭。舉目四顧時才發覺何子岕的殿外竟無人值守,連小豆子也不在眼前。
這些日子進進出出,到恍然有些日子不曾見過這個奴才。何子嵐便吩咐小環道:“去問問小豆子這些日子在做什麼,怎麼都不守在弟弟身旁。”
小環遵命,撐起傘應命而去,何子嵐便就輕提裙裾進了長安宮的正殿。
何子岕素日不曾熏香,陰雨的天氣裏方才潑灑的那杯杜康酒的味道便格外明顯。何子嵐輕嗅著殿內淡淡的酒香,再瞧著何子岕擱在炕桌上的酒壺,有些擔憂地問道:“子岕,你又飲了酒?”
“隻是一小杯”,何子岕起身相迎,順帶指指擱在一旁架子上頗有些古拙的素陶圓盅,示意何子嵐安心。他歡喜地說道:“姐姐回宮時我剛好不在家,這幾日翻騰了些藥草,也未去見姐姐。前幾日你隨著德妃娘娘與灼華公主去大相國寺,玩得可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