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暗眸沉沉,閑閑撫著腕上赤金掐絲的芙蓉鐲,卻驀然將手中的杯盞往地上一摜,任那素瓷窖片碎了滿地,慌得錦綾忙勸道:“娘娘您別動怒。”
小丫頭俯身將碎片收走,屏氣凝息地退出房去。德妃身畔獨留下這兩個素日貼心的丫頭,直氣得將手撫在胸口,低低罵道:“素日瞧著她柔婉恬淡,不意在長春宮裏盡學了些上不得台麵的本事,以後少叫她出現在本宮麵前。”
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竟敢算計起了自己,還妄想扯上自己的兒子下手。德妃愈想愈是後怕,若葉蓁蓁不慎滾落,兩個兒子近在咫尺,也唯有兩種選擇。
一種是立刻閃開,與葉蓁蓁劃清界限,並不沾染事端。此舉雖好,卻難免被人詬病毫無憐憫之心,對纖弱少女落難而見死不救。
可若是兩個兒子不管哪一個出手,都難免為葉蓁蓁所糾纏,為了保全兩人的清譽,便是德妃也無計可施,隻得去求一道賜婚的聖旨。
一想到葉蓁蓁竟敢打自己兒子的主意,德妃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罵了她兩句,又對那位及時出手的孫二姑娘滿懷欣慰。
錦綾替德妃娘娘倒了茶來,滿含著歉疚說道:“是奴婢的不是了,不該在娘娘耳畔說三道四,惹得娘娘動怒。隻為瞧著那兩個丫頭囂張跋扈,奴婢有些替孫二姑娘不值,今日說話有些過了頭。”
“這是什麼話,難不成連你們兩個守著我也沒幾句真心話?”德妃美目橫橫一嗔,卻又觸動了前情,再次問道:“你說今日救了那賤婢的姑娘是誰?”
“是孫將軍府上的孫二姑娘”,錦綾行事周全,不過片刻間早將孫二姑娘大體打聽了清楚。她屈膝回道:“奴婢聽說這位二姑娘早些年一直養在老家與祖母作伴,前年她祖母去世,這姑娘楞是守了一年的孝,去年春節才回京城。”
德妃記性極好,便就想起何子岱當日垂頭喪氣歸來,提及無心唐突了人家姑娘,要送人家什麼大雁的事情。
“原來是孫士誠將軍的府上”,德妃呷了一口剛剛泡上的茶,心境漸漸平複下來。她滿意地品著大紅袍醇厚的回甘,心裏有些個想法初初隻是小芽,便就漸漸破土,大呈生機昂然之勢。
第二日聽完了方丈大師的早課,德妃娘娘便就泒人請孫夫人與孫二姑娘過來說話。孫夫人身著一件薑黃的立領窄袖小襖,淺褐色的暗紋雲錦長裙,腰間結著條薑黃的絲帶,鬢發梳得一絲不苟,顯得極是幹練。
孫二姑娘則是一身水綠暗紋的長裙,外頭罩著煙藍的焦布比甲,盤起的發辮上隻簪了幾枚同色的發鈿,極為清麗可人。
聞道德妃娘娘是專程道謝,孫夫人謙辭道:“娘娘如此說,叫臣妾情何以堪。小女自幼習武,也剛好被她遇到,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從前見過孫夫人多次,不過極少近距離說話。德妃娘娘悄然打量這對母女的氣質風度,不覺暗暗點頭。
她屏退了眾人,方誠心衝孫夫人說道:“說起來早該請夫人來見一麵,年前小兒唐突,與令千金起了些誤會,本宮已經對他嚴加叱責。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