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將頰上一縷青絲繞至耳後,擱了手中的墨錠,乖巧地取過信封,替謝貴妃將信裝好,再交給下人去封火漆。
這一段謝貴妃與何子岩聯係頗多,有些信並不通過驛站,卻選擇送到錢將軍府上,葉蓁蓁總是感覺有些蹊蹺,卻又瞧不透對方的行事,心裏總不踏實。
她撿著謝貴妃愛聽的話去說,瞧著水晶杯中銀針倒豎,茶香已然氤氳出來,便隻輕輕一嗅,誇張地讚道:“好濃的茶香,素日卻沒聞過,這是哪裏的好茶?”
謝貴妃連著將兩封信送出,胸中鬱鬱之氣稍解,對葉蓁蓁的恭維頗為滿意,卻故意言語平淡地說道:“方才陛下賜了些君山銀針,你去倒兩杯嚐嚐。”
銀針產自君山洞庭湖上,因添了娥皇與女英的故事便多了些回味。葉蓁蓁從前在家也飲過幾回,隻為不喜黃茶一脈,她對這銀針的味道也興趣缺缺。
聽得謝貴妃有心炫耀,葉蓁蓁便輕移蓮步,執起六瓣水晶蓮紋壺,先就著淺黃的茶湯稱讚了一回,再替謝貴妃斟滿,這才給自己淺淺倒了一杯。
葉蓁蓁的舉止端莊,儼然大家閨秀之氣。她擎著杯子先放在鼻端聞香,這才略嚐了一口,由得那茶香挑動味蕾,複又連聲稱讚。
謝貴妃素愛聲樂歌舞,多以絲竹之聲打發時光。她平日不喜茶藝,縱然身居高位,究其出身卻比葉蓁蓁少了些底蘊。
她茶道本不及葉蓁蓁,卻偏忍不住賣弄幾句,嚐了嚐玉泉山水泡出的茶葉,卻隻是輕歎道:“還是可惜這水不是白鶴水,口感終究差了那麼一點兒。”
為了一點銀針茶,連個莫須有的白鶴水典故都要拿出來搬弄,葉蓁蓁尤為反感的便是謝貴妃每每仗著一隻半解,卻故做滿腹錦繡,說話間總是半含半露,時刻想要旁人逢迎幾句。
桐葉碧油耳墜上東珠泠泠然的色澤如冰,映上葉蓁蓁波瀾不驚的麵容。她聲音輕柔,似拂麵而過的楊柳風,裝做極感興趣的樣子問道:“娘娘,君山銀針蓁蓁到是略知,但不曉得那白鶴水又是什麼東西?”
一段葉蓁蓁早便熟知的茶史經由謝貴妃斷章取義地教授幾句,葉蓁蓁唯有裝著受教的樣子,再將那茶水細細一品,暗忖好歹哄住了這半老徐娘的性子。
本待就著葉蓁蓁對何子岩的敬而遠之薄責幾句,叫這兩人齊心協力為自己鋪路,謝貴妃瞅著葉蓁蓁嬌憨可愛,大多時候亦是朵解語花,埋怨的話到底沒說出來,隻得語重心長提及她的終身大事,隻說是待她及笄便求仁壽皇帝指婚。
葉蓁蓁心下厭惡至極,若說從前聽到謝貴妃囈語之時隻是心驚,當她從母親正房裏取走那些東西時,再視謝貴妃便是蛇蠍。
兩次求見至善不得,葉蓁蓁極為不安。她本待拿這些東西換取至善對自己的庇護,卻已然不被對方信任,隻得另謀他法。
葉蓁蓁此前還悄悄給趙將軍與錢將軍寫了信去,想要問一問邊塞的情況,再略提及自己的處境,卻是泥牛入海,不曾有半字回音。
幾件事情合在一處,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實在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