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的銀燈下,秋香樂樂棲棲遑遑跌坐在地上,不曉得該如何自圓自話。
隻想著陶灼華方才提及她拿青紗覆手,秋香慌忙將手一攤,搪塞地說道:“奴婢是前日下午燙傷了手,因是塗了藥經不得風,這才包了層紗。”
“是麼?原來隻是給你的手隔風,並不是因為這帕子上有了豆種?”陶灼華將帕子一抖,做勢往秋香臉上蓋去。嚇得秋香哇呀一聲,遠遠躲了開去。
娟娘察言觀色,便就聽了個大概。此時哪裏還看不明白,秋香是借著黎明前這一刻旁人最疲憊、也是被容易放鬆的時候,過來給茯苓下毒。
茯苓身子尚未痊愈,又迎來這一出。她此時全然沒了睡意,在菖蒲的攙扶下趿了鞋子下炕,拿手指點著秋香的額頭恨道:“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半夜在更的出來害人?”
秋香情知事情敗露,抽抽搭搭隻是一個勁兒哭,麵對茯苓的喝問又說不出所以然,隻怯怯地往桌子後頭躲去。
陶灼華恨恨瞪她一眼,再轉過頭與娟娘說道:“娟姨,您拿隻匣子出來,將這帕子裝了,等天亮找人驗看難看,我懷疑這便是三娘子所說的那種東西”。
觸動了前世茯苓的慘死,陶灼華再將目光盯緊了秋香這個不安分的丫頭,冷冷喝道:“既不是豆種,你怕得什麼?見我撿起帕子,你又大呼小叫地成何體統?”
娟娘又氣又恨,心間又是暗自慶幸。幸好昔日察覺不對,陶灼華特意請動甄三娘拿著高嬤嬤在禦花園與長安宮裏植下的藥草做了比對,推斷出大約是配置虎狼之物的東西,還特意為陶灼華主仆留下了解藥。
若沒有甄三娘出手,便明知這東西不是豆種,隻怕也會深受其害。
最可恨的是這丫頭,滿心以為帕子上沾了豆種,還要鬼鬼祟祟拿來害茯苓的性命。若真是那種醃臢東西,拿著這沾染了豆種的帕子在屋裏這一折騰,隻怕哪個都不能幸免。
娟娘少時生過天花,憑著秋香折騰,心上到不懼怕。陶灼華與兩個丫頭身子嬌嫩,一個弄不好,三人便全部斷送在這裏。她擔著青蓮宮掌事之責,平日對小丫頭頗為寬厚,從不打罵責備,今日卻忍無可忍,抬腳便往秋香身上踹去,又狠狠扇了她兩巴掌。
秋香被娟娘那兩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跪在地上哭道:“娟姨莫再打了,都是奴婢犯下的錯,奴婢都招認便是。”
菖蒲不言不語,手腳卻極為麻利。她先捧了隻空匣子過來,預備著娟娘將帕子收起。又恐怕茯苓燒才退去重新著涼,趕緊為她取來夾棉的披風,送她重回榻上坐了,又替她在身後墊好了大迎枕。
見陶灼華冷冷立在秋香身前,菖蒲複又扶著陶灼華坐在繡墩上,替她取來隻手爐暖手,這才退回到陶灼華身畔。
陶灼華輕籠著擱在膝蓋上的鎏金手爐,拿火鎮子撥弄了兩下裏頭的銀絲霜炭,居高臨下望著秋香閑閑說道:“說來聽聽,你都怎麼錯了?”
這主仆幾人方才的對話,秋香全然聽不清楚。她被娟娘扇了兩巴掌,耳間正自嗡嗡作響,隻目瞪口呆地瞧著陶灼華拈著那塊帕子左瞧右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