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與陶超然樣貌酷肖的陶雨濃侃侃而談,一番合懷合情的話語格外暖心,黃氏才驚覺兒子其實已然長大了。
寒星似的眼睛,山巒般挺秀的鼻梁,還有一臉溫煦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已然與陶超然有七分相似,今日瞧來無不叫黃氏心安。望著一臉從容的兒子,黃氏心神大定,不由連連點頭,方才被抽離的力氣也漸漸回到了自己身上。
陶春晚記著小年夜裏與陶灼華的清談,縱然牽腸掛肚,也認真寬慰黃氏道:“雨濃說得有道理,母親若不放心,待過幾日灼華回府時再好生問問她。”
既然那座府邸裏居住的先皇景泰帝的枕邊人,那一晚他們的談話勢必涉及到波斯的這次行動。想著丈夫與陶灼華歸來時雨收雲霽的笑容,黃氏隻往好的方向想。她合掌念了句佛號,再一手一個攬住一雙兒女,堅定地說道:“你們說得都有道理,我們該相信你父親。打從今日起,每日吃齋念佛,安心等他回來。”
陶春晚眼間波光灼灼,因著心上另一重牽掛而酸澀不已,不住地點頭讚同。
上元佳節之後不久,陶灼華的書信便遞到了蘇梓琴手上。蘇梓琴一讀再讀,眸間閃過燦燦喜悅的星芒。她垂頭沉思,心裏漸漸拿定了主意。
夜來綴錦樓中,蘇梓琴陪著李隆壽用膳,將身畔的宮婢內侍盡情遣去,這才將信悄然遞到李隆壽手上,又在他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
唯有守著蘇梓琴,李隆壽眉間的輕愁才會一掃而光,此時頗有幾分陽光少年的模樣。他拈著信一讀再讀,漸漸便有想法浮上水麵。
兩人竊竊私語了好一回,李隆壽臉上笑意更盛。他隨手掀起架子上籠的百合香爐,將那紙信箋扔了進去,瞧著它化為飛灰,再衝蘇梓琴歡喜說道:“灼華郡主行事有些意思,我真不敢相信她會是蘇世賢的親生女兒。”
“蘇世賢的親生女兒便該是我從前那幅囂張跋扈的模樣不成?”蘇梓琴眼波如水,橫了李隆壽一眼,卻又正色說道:“壽郎,你要信我。我與陶灼華之間雖然沒有血脈相連,卻更有比血脈更重的牽絆。我們助了阿裏木,便是助了我們自己。事是好事,隻是如何運作,還須好生合計合計。”
“我心間已有良策,隻是還須你從旁協助”,李隆壽慧黠的雙目如黑曜石般瑩亮,在蘇梓琴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你會一會蘇世賢,若是他肯與你聯手,屆時大殿上推波助瀾,那事情便萬無一失了。”
相愛的人不願意彼此隱瞞,打從二人成親的那日,蘇梓琴便向李隆壽坦陳了自己的身世,未承想李隆壽淡若霽月清風,衝蘇梓琴輕輕笑道:“我與父皇早便曉得你的身世,我喜歡的隻是你這個人,無關你是誰的女兒,究竟什麼出身。”
唏噓之餘,蘇梓琴驀然便紅了眼圈兒。前世裏她曾經鼓起過很多次勇氣,卻每一次都不敢真正將自己的身世說出口。她哪裏知曉,李隆壽卻與她一樣,背負著她身世的秘密,將所有的痛苦都一個人扛。
一對苦命的帝後心間漸漸有了企盼。從前是劉才人與先帝的遺孤浮出水麵;再往後是三塊兵符合一,鄭榮將軍隻待東山再起;如今又是阿裏木與何子岑的橄欖枝帶著無限希冀,給了李隆壽誓與瑞安決一生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