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頭頂的枯枝和著積雪,不曉得是否被夜風吹落,呼呀呀一片盡數落向葉蓁蓁的兜帽,她惱怒地低呼了一聲,將披風裹得更緊。
何子岱拍了拍手上因搖晃樹枝而沾染的積雪,冷清涼如水的聲音在葉蓁蓁身畔響起:“嘉柔郡主,您一路隨著我兄長來到此處,難不成看戲還沒有看夠?”
竟然是螳螂捕蟬,另有黃雀在後。葉蓁蓁不防竟有人曉得自己躲在此處,此刻的驚訝比方才更甚,她瞪大了眼睛往身前瞧去。
就著宮燈昏黃的光暈,葉蓁蓁清清楚楚瞧見何子岱就立在自己前方一株枯瘦老梅旁邊,正雙手抱肘,唇角掛著絲譏誚的微笑。
方才頭上的落雪原來不是被風吹動,而是何子岱故意搖落。葉蓁蓁心下惱怒,卻不得不掩飾道:“齊王殿下說得什麼話,蓁蓁不過方才出來更衣,想著這一片水域冷清,就過來躲過清靜。隻是瞧見您與趙王殿下都在這裏,便沒有出聲。”
“是麼?”何子岱束在額間的羽冠帶子迎風飛舞,他隨手掰斷了頭頂的一根枯枝,無所謂地扔在腳下,衝葉蓁蓁認真說道:“郡主,從前昌盛將軍於我有半師之誼,我一直對您十分尊重。事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連著兩個上元夜,您都不聲不響隨在我兄長身後,一個姑娘家這般做派,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枯枝斷裂清脆的聲響似是尖利的銀針戳了葉蓁蓁一下,她本來瀲灩的笑容便有些僵硬,臉上因為羞憤也火燒火燎一般疼痛。
當務之急,是不能認下跟蹤之嫌。葉蓁蓁退後了一步,將脊背微微挺直,衝何子岱強詞奪理說道:“齊王殿下,去歲的上元佳節,蓁蓁一直陪在貴妃娘娘身畔,不知您這話從何說起。便是今夜偶然走到此處,蓁蓁又何至尾隨,殿下大可回去問問貴妃娘娘,蓁蓁可有向她告退?”
以退為近,便是葉蓁蓁掩飾自己心虛的法子。去歲眼瞅著何子岑在這裏流連,那揪心般的疼痛還未曾消散,如今又被何子岱狠狠撕開。她保持著端莊的微笑,衝何子岱認真說道:“未知齊王殿下您走到這裏,又是跟蹤的哪一位?”
何子岱唇角的微笑一直未曾消散,越發變得不羈。他淡淡說道:“郡主,子岱今夜不屑與您對峙。若論及強詞奪理,您也不見得是我的對手。今日事今日畢,咱們就此打住,從此萬事大吉。郡主若是不信,盡可再隨在我兄長身後,瞧我下次如何叫破您的行藏,可別怨到時候臉上兜不住。”
葉蓁蓁臉色時紅時白,半是惱怒半是羞愧,她身子抖若風中的枯葉,指著何子岱道:“齊王殿下,您這是在威脅蓁蓁麼?可莫要欺人太甚。”
何子岱搖頭而笑,認真說道:“我敬重昌盛將軍是真,又怎會威脅他的遺孤?不過是勸誡郡主幾句,也好叫您心裏有數。今夜是我,下次保不齊還會有旁人,可不一定都會如子岱這般守口如瓶。郡主您冰清玉潔,又豈容旁人褻瀆。”
葉蓁蓁聽他侃侃而談,句句帶著責備,卻又句句冠冕堂皇,一時找不到語言反駁,隻得狠狠揪著自己裙裾上金絲打就的絡子,將手指膈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