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五聽得何子如此說法,一幅喜出望外的模樣,笑得皺紋都舒展了開來。
他忙忙衝何子說道:“殿下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您願意去瞧瞧自然是好。且請在這裏稍稍寬坐,我讓夥計從後門尋輛馬車,咱們這便啟程。”
豆腐坊的幫工也是嚴五的心腹,他開了院門出去,立時便租了輛幹淨的馬車過來,自己挽著轡頭充做馬夫,嚴五便與何子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那夥計熟門熟路直奔城郊而去。
馬蹄濺起路上的積雪,咯吱咯吱的聲音噪噪如急雨,更似是一曲金蛇狂舞的琵琶曲,聲聲敲在何子心上。伴隨著車身的搖晃,他靜默地注視著端坐在麵前的老人,不曉得該如何與他對話。
嚴五卻是一直噙著幅笑容,混濁的老眼中不時閃過絲慈愛的目光,如融融暖陽緩緩撫過何子的身上。他滿含深情地說道:“殿下,你大約還未見過您曾外祖父與外祖父的畫像,等到了莊子上老朽拿給您瞧瞧。”
何子微微點著頭,雖然那聲叔祖依舊開不了口,卻從這激動又欣喜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一絲久違的親情。他害怕兩人目光相對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便閉著眼睛假寐。
馬車出了城,再拐出幾裏地,便是嚴五置辦下的莊子。
夥計籲了一聲將車馬停住,便上前來攙嚴五。嚴五搶前一步下了馬車,兩隻手熱切地伸出,顫巍巍來扶何子。何子握著老人粗若樹皮的手掌,眼中又是一熱,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滑落。
生怕被嚴五瞧見,何子岑故意抬頭看天,又拿袖子不著痕跡地在臉上一抹,將幾滴淚水拭去,緊隨上了嚴五的腳步。嚴五到沒注意何子岑這些小動作,他指使著夥計將馬車拉進來,又命人關緊了院門,這忙不迭地走了幾步,便大聲喚道:“高嬤嬤,高嬤嬤,咱們有貴客到了。”
高嬤嬤方才擦拭完了一遍案上供的牌位,如今正替嚴五做著冬衣,聽得他喜出望外的大聲喊叫,心裏隱約猜到了來人,便急急忙忙從裏間出來,冷不防便與何子走了個對麵,歡喜地喚了一聲殿下,便在雪地裏跪了下去。
何子忙緊趕兩步上前,將高嬤嬤攙起,略顯責備地說道:“大雪的天氣,嬤嬤您腿腳不靈便,又何必行此大禮。”
“能叫老奴再見到殿下,便是行再多的禮也心甘情願”,高嬤嬤亦是熱淚盈眶,挽著何子的手殷切說道:“殿下,您兩位今日怎麼碰到了一起?”
何子輕咳一聲,清清湛湛說道:“嬤嬤說過的話,子一直銘記在心。今日剛好有空,便去了一趟豆腐坊尋親。聽得嬤嬤暫居這裏,便會同老丈一同來尋嬤嬤說話,也祭一祭許家的先人。”
“殿下,您不該喚什麼老丈,這便是老奴曾與您說起的那位叔祖。”高嬤嬤欣慰的語氣裏略有一絲埋怨,她拉著何子的衣袖道:“您這位長佑叔祖為了許家鞠躬盡瘁,您可不能這般傷他的心。”
嚴五聽得高嬤嬤喚出自己真實的名字,一時唏噓無限,望著何子輕歎一聲,轉而衝高嬤嬤說道:“這如何能怪殿下,且請殿下裏頭寬坐,待老朽講講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