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九五至尊的父皇,卻對自己疏於親情;另一邊是早便離世的母親和忽然蹦出來的娘家人,還有外祖家那許多的牌位。何子怔怔地發著呆,兩行清淚漸漸從眼中流出,滴落在他煙灰的直裰上頭,暈開小小的素色花朵。
他哽咽著說道:“高嬤嬤,這事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您可曾告訴了姐姐?她若是知道這世上還有親人,不曉得會怎樣歡喜。”
“六公主麼”,一提起如今的何子嵐,在高嬤嬤心中便有些與當初的許馨重合。她們母女二人都對仁壽皇帝十分仰慕,根本容不得她挑撥半分。
高嬤嬤鼻塞濃重的聲音裏有微微的遺憾,她低低歎道:“六公主與殿下您不同。您情深意重,承認自己是許家的外孫,她卻隻想著與許家撇清關係,在這宮內明哲保身。奴婢為著長佑老爺的安危,哪裏敢吐露半字?”
高嬤嬤素日與何子嵐不睦,何子早有耳聞。礙著一個是將自己從小撫養到大的忠仆,一個是骨肉至親的姐姐,她們兩個都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無論對誰都無法苛責。
他收斂了一下情緒,寬慰地對高嬤嬤一笑,再勸解了她幾句,便將方才高嬤嬤拿來的書信再次展開,在燈下一字一句重又認真讀了起來。
十歲的男孩子瞧著比真實的年齡成熟許多,他的睫毛纖長若羽,眉目俊美無儔,凝神細讀的樣子溫雅嫻靜,竟與當年的許馨容貌神情十成十的相似。
高嬤嬤心間微微有些遺憾,想著若是許馨昔年能仗著仁壽皇帝的寵愛,為許家人據理爭一爭,大約長佑老爺便不會抱憾、他們的路不會這麼艱難,事情也許會有更好的結局。
路雖然艱難,卻也走到了如今,無論是高嬤嬤還是許長佑,已然深深地鑽入了牛角尖。他們不認為許大學士罪有應得,隻當是先帝錯殺無辜,心裏的恨意愈來愈濃。高嬤嬤癡癡想著舊主能有沉冤得雪的一天,靜靜凝望著燈下的何子,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澀,不覺拿帕子輕拭著眼角的濁淚。
足足大半個時辰,何子才重新從那些信箋中抬起頭來。他沒有高嬤嬤預想中的震驚和難以自持,隻拿修長如竹的指節輕輕扣動著雞翅木書書案上德妃娘娘新送的那方端硯,神態十分平靜。
他將信劄重新收回到匣子中,再將暗鎖好生闔生,這才澹然抬頭問道:“嬤嬤,您替大裕的瑞安長公主往外頭傳遞信息,不曉得她留在青蓮宮的臥底是誰?”
高嬤嬤聽到這裏,臉上顯出絲懊惱之色,悻悻說道:“便是那位隨著灼華郡主同來的忍冬姑娘,也是個不肯消停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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