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鬱的鍾聲遙遙傳來,大殿裏紙香彌漫,漫天的白幡無風而動,正中的紫檀木梓棺上蓋著景泰帝素日的龍袍,盤旋的五爪金龍隱在雲端,顯得無限崢嶸。
瑞安還待再說什麼,李隆壽已然折回目光,重又木然地跪在景泰帝靈前。
蘇世賢瞧著這一幕,一時不曉得如何是好。眼見女兒一雙美眸中淚光閃動,滿是央求之意,顯得極是哀婉,又見瑞安絲毫不為所動,他忍不住長歎一聲,撩起衣襟跪在了景泰帝靈前,端端正正磕下頭去。
“開棺,本宮要開棺”,瑞安盯著闔得嚴嚴實實的梓棺,臉上忽然泛起一片綺麗的笑容:“壽兒,當日是許三那廝替你父皇穿的衣裳吧?本宮要瞧一瞧你父皇口裏含的明珠,還有手中握的玉佩都在不在,莫不是也被這賊子一並偷了去。”
此言一出,蘇世賢與蘇梓琴都驚訝地抬起了頭,蘇梓琴大著膽子喚了一聲母親,低低泣道:“先帝屍骨未寒,您這是要做什麼?”
姑姑”,李隆壽一直沒有多少表情的臉上也終於動容,他沉沉說道:“有道是入土為安,父皇已然是蓋棺定論,姑姑便讓他老人家去得安心吧。”
瑞安五指成梳,風華絕代地籠著拖曳在肩上的黑發,美目流盼間輕盈笑道:“壽兒,不是本宮不讓你父皇入土為安,實在是許三那廝拿走的東西非同小可,本宮隻是打開看一看,絕不驚動你父皇分毫。”
李隆壽低頭不語,隻是折返過身來,衝著瑞安長公主重重叩下頭去。
咚咚咚連著三個響頭磕在堅硬的墨玉階麵上,李隆壽的額頭霎時便見了血瘀。瑞安目中半分憐憫也無,絲毫不為所動,隻是漠無表情地喚了聲:“來人”。
蘇梓琴見狀,大哭著拖李隆壽起身,自己卻衝著瑞安長公主深深拜了下去。
瑞安狹長的鳳目中閃過一絲不虞,方待吩咐湧進來的幾名禦前侍衛開棺,卻聽得外頭長長的甬道上又是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隊白裳如雪的宮婢手間掌著素色燈籠,簇擁著一身重孝的鄭貴妃和一眾妃嬪悄然而至。
其間鄭貴妃品階最高,她雪白的孝衣拖曳到地下,臂上挽著厚厚的白色披帛,緩緩走到景泰帝靈前,深深叩下頭去。
此時雖未流淚,細看鄭貴妃的臉上卻有些容光水華,當是先哭過了一場。妃嬪們隨在鄭貴妃身後次第拜倒,大殿裏一時滿是低低的啜泣聲,叫瑞安聽得心煩意亂,隻好衝侍衛們揮揮手讓他們暫時退卻。
瑞安雖然不懼這滿殿妃嬪,卻忌憚她們身後滿滿的家族勢力。俗話說牽一發而動全身,此時她大權初掌,更需要籠絡人心,萬萬不能與滿殿妃嬪樹敵。
方才瞧著李隆壽勢弱,瑞安才敢言語相逼,如今滿殿妃嬪齊至,再要開棺驗看的話便無法出口。瑞安鳳目森森,盯著景泰帝的梓棺暗影沉沉。
鄭貴妃拜過了景泰帝,便又默默地走到火盆前,取了一遝黃紙,安靜地續到火盆裏。不知何時幾滴眼淚滑入火盆,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更添了無限悲慟。有些個年輕的妃子便撐不住,開始放聲大哭,李隆壽聽得淒慘,也黯然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