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隔著簾子答話,陶灼華聽得清清楚楚,便命菖蒲打起了一側的軟簾,立起身來衝著蘇世賢到了個萬福,安靜地問道:“大人要進裏間來奉茶麼?”
愛晚亭間隻一張八角型的竹籬小桌,並三四把低矮的竹椅,陶灼華主仆在內,已然有些擁擠。蘇世賢隻望了一眼便搖搖頭,請娟娘在一旁的山子石上鋪了坐墊,父女兩人便裏頭一個外頭一個,閑床說起了話。
透過青紗薄扇,蘇世賢瞧見小黑狗閑閑躺在陶灼華腳邊,此刻不再衝自己尖牙利嘴的狂吠,也有幾分可愛,便輕輕問道:“聽說這是太子所賜,又被梓琴轉送給你,到有幾分憨態,你可曾替它取了名字?”
陶灼華微微點頭,清湛湛說道:“回大人,梓琴郡主送我的當日,灼華便替它取好了名字。它名楸楸,唐楸宋槐的楸。”
想來陶灼華早知自己難以回歸大裕,將小狗的名字也取了思鄉之意。蘇世賢心間忽然湧起說不出的悲涼,不曉得是為逝去的陶婉如,還是為隱忍屈辱的自己,更或者為著背井離鄉的陶灼華,還有那個身世撲朔的蘇梓琴。
自打自己拋妻棄女,這些年青雲直上,蘇世賢除卻偶爾的歉疚,極少有悔恨之感。便如同他對娟娘所說,若一切從頭來過,他依然會重複相同的選擇。
隻是回首從前,總覺得自己大半輩子的屈辱沒有換得應有的榮耀,蘇世賢便總有深深的不甘。他拐彎抹角想從陶灼華口中探蘇梓琴的由來,卻一試再試而無法開口,不覺望著漫山遍野的紅葉苦苦而笑。
陶灼華著了件月白色遍地金的披風,上頭大朵的木芙蓉在清秀的山嵐間格外出塵,仿佛有那麼短短一瞬,蘇世賢依舊從她身上瞧到了些許上位者的氣息,再定睛望去,她又是那般的秀雅與恬淡,仿佛半身清風半身明月,有著洞徹世事的坦然與隨意。
白日的陽光還未散盡,青石還有些溫暖的溫度,蘇世賢一手扶著青石,遙望著無處漫山遍野的紅葉,感慨地歎道:“又逢深秋,青州府仰天山上的紅葉也該是這幅模樣。唉!說趕來離鄉多年,有些景致從未稍忘,依然會時常入夢,也是種難言的煎熬。灼華,咱們父女走到今天,你是不是一直在恨父親?”
“大人,灼華無意再追究從前,說不上恨與不恨”,陶灼華以手理順著楸楸身上的黑毛,輕輕垂下了睫毛,她淡然說道:“幾月前青州府的晤麵,不過是十年來我與大人的初見。若咱們敘起親情,實在有些庸人自擾。大人您心知肚明,對灼華算不得親近,咱們都不必勞心勞力。”
聽著這幾句不帶溫度的話語,蘇世賢隨手揪起青石旁一根枯黃的毛草,幽長的歎息在早來的暮色間拉得老長。
如果您覺得《灼華年》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10/104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