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依然暖暖,映上陶灼華低垂的眉眼。
景泰帝瞧著小姑娘不驚不怕,似行水流水一般的動作,到一時恍惚。在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她的稚齡,卻認真將她當做自己的盟友。
指一指外頭劉才人的身影,景泰帝忽然重重拍一拍陶灼華的肩膀:“朕情知所求太多,然而卻無端信任你,若以後你與她重遇,可否替朕照拂一二?”
那個旁人眼中以色侍君的女子,身上其實背負了太多的重擔。在這場與瑞安長公主的較量中,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瞅著門扉上映出的淺淺身影,陶灼華輕輕點頭,眼神卻認真而又堅定。
景泰帝忽然眼角潤濕,將手一揮道:“去吧,在這裏待得久了,她又會生疑。記得回去之後好生對答,那東西關係到許多人的生命,若是無法保全,寧肯叫它永無天日,也不要落到奸人手上。”
陶灼華鄭重點著頭,她退後了幾步,又認真地跪在景泰帝麵前,清晰地說道:“陛下放心,臣女既然應下,日後一定想法子送到太子手中。”
前世李隆壽曾有過那麼一脈仁心,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今日景泰帝托孤,瑞安長公主又是大家共同的敵人,陶灼華慨然應下,一時心情澎湃。
默默告別了榻上垂危的病人,陶灼華輕輕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與劉才人相對而視。劉才人的目光一片澄靜,不似守著瑞安長公主那般惶恐,也不似在人前那般柔媚,她略一頷首,衝陶灼華點了點頭。
陶灼華側身避開,笑容盈然而又幽靜,兩人交錯身形的片刻,陶灼華輕輕說道:“民女日後便要去往大阮,在那裏期待與才人娘娘的重逢”。
劉才人臉上一震,她雙手交疊在小腹上,不可置信地低頭去望陶灼華。小小的人兒雖然稚齡,眼中卻帶些睥睨天下的神情,她便重重點了頭。
菖蒲候在外頭,前後等了約莫一柱香的功夫,便瞧著陶灼華低眉順目從裏頭走出。此時許三傳旨還未回來,另有位喚做劉福的公公陪著等候。陶灼華先與劉福行了一禮,這才低聲對菖蒲說道:“有勞姐姐久等。”
菖蒲身邊還立著位宮女,想是等著替二人引路,瞧著陶灼華出來,忙傳了一旁的小轎,請陶灼華上轎。
青綢軟轎在宮裏左拐右拐,卻拐進一個一地綠蔭婆娑的宮殿,上頭黑色燙金的門楣,以篆書寫了“太液”二字。菖蒲見陶灼華詫異,笑著解釋道:“長公主殿下吩咐了,說大小姐入宮不易,特意請您泡泡宮裏的溫泉。”
果然是心思縝密,生怕陶灼華帶出一丁半點東西,陶灼華佯做不懂得瑞安長公主的意思,反而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原來宮裏也有溫泉,從前在青州府,到隨著舅母去泡過幾回,這宮裏的溫泉,不曉得該如何華麗。”
泉眼不大,周圍卻裝飾得富麗堂皇。陶灼華緩緩走入,瞧見裏頭另立著個身穿桃色焦布比甲的婢子,見兩個人進來,隻衝著陶灼華淺淺一揖,神色十分高傲。
想是瑞安長公主信不過菖蒲一人服侍,另指了這名喚忍冬的丫頭在側。前世捧高踩低的人,陶灼華自然不曾忘記。她故做不認識,由著菖蒲引見,端正地受了忍冬的禮,這才盈盈笑道:“聽過這位姑娘,似乎是費嬤嬤的孫女兒,姐姐不必客氣,快請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