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已是初秋,一早一晚添了涼意。
從半敞的窗扇望出去,廊下幾叢芭蕉綠臘生煙,更兼百葉重台,越發油麗凝碧,添了些嫋嫋娜娜的姿態。
蘇世賢體貼地俯身,握住瑞安長公主柔若無骨的玉手,邀功似得說道:“你放心,我已然知會了青州知府,隻待陶超然全家歸來,便先軟禁在府中,到時候將他們悄悄解往京城便是。”
“你啊,到底是讀書人,辦事迂得很”,長公主不屑地抽出手,以塗著金色蔻丹的食指輕輕點向蘇世賢的額頭,懶懶笑道:“俗語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那陶家在青州府也是大戶,焉知與官府沒有交情?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囑咐了青州知府也沒有用。”
瑞安長公主監國幾年,瞧多了陰奉陽違的事情,見蘇世賢一幅懵懂的樣子,複又輕歎一聲:“靠人不如靠己,你多派幾個暗衛守在青州府,打探陶府一家人的動靜。若他們回到家中,即刻將人偷偷羈押,不許走漏風聲。”
蘇世賢自然唯唯諾諾,應著立時便去辦。
瑞安長公主便又問些陶灼華的性情、容貌之類,再打聽她與陶家人的關係。待聽得陶婉如在娘家十年,長公主更篤定陶灼華與陶府一家人情誼匪淺,更堅定了要將陶家人握在手心的想法。
若沒有個把人攥在手中做餌,長公主始終沒有安全感。她深深感覺若沒有陶家人牽製,陶灼華便會是斷線的風箏,放出去容易,收回來卻難。
夫妻二人又就細節商議了一回,自然是全憑長公主做主,蘇世賢不過跑腿打雜。蘇世賢好歹打發得長公主滿意,環視四周不見愛女梓琴,心裏著實想念,便向長公主問道:“梓琴怎麼沒來給你請安?”
長公主啜飲著武夷山的大紅袍,無所謂地說道:“梓琴這些日子不大舒坦,輕易不出自己的院子,我叫她好好歇著。如今你回來了,我一會兒使人請她。”
“不必,既是不舒服,便讓她好生歇著,晚些時我去瞧她也是一樣”,蘇世賢每每想到蘇梓琴的善解人意,對這個女兒便有著深深的寵溺。
長公主瞥了他一眼,眉目間便有些不虞:“不過是小孩子苦夏的毛病還未全好,如今有些神思倦怠,難道還慣得沒有老幼尊卑不成?她是要做皇後的人,更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
蘇世賢半句分辨不得,隻得訕訕一笑,先向長公主告退,回自己房裏更衣。
瑞安長公主一麵使人去請蘇梓琴,一麵叫丫鬟傳話,叫陶灼華進來。
陶灼華得了瑞安長公主傳喚,款款立起身來。她隨在菖蒲身後,又略整了整身上的衣裙,這才聘聘婷婷往正房來。
十歲的女孩子身量不足,眉宇間彎似凝霜,細長的柳眉微蹙,象是含羞帶怯,又添著些未知的忐忑。菖蒲心下惻隱,將腳步放得極緩,又替她輕輕掀起芙蓉簟雲紗湘妃竹簾,做個請的手勢。
陶灼華踏著光潔的墨玉地麵入內,依舊半垂著臻首,顯得極是柔婉,渾然不見當初與蘇世賢的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