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不用看,杜雲軒也知道那是什麼。

一隻巴掌大的毛絨玩具熊。

每次把他弄得很慘後,古策都會給他一隻毛絨玩具熊,杜雲軒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能是古策變態習慣的其中一種吧。

久而久之,也形成了過激反應。

現在杜雲軒一見到玩具熊,就渾身不舒服。

杜雲軒厭惡地把小熊丟到床單上,問古策要回自己的鉛筆。

「別畫了。醫生說你需要休息。」

「這是工作,答應了客戶下個禮拜給設計初稿。」

「一天到晚都是工作,你又不是吃不起飯。」古策忽然想起來,「你吃了早飯沒有?」

杜雲軒很想隨口說吃了,不過想起從前騙古策,下場對自己都很不利,有時候簡直是刻骨銘心。

古策,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有著強烈控製慾的暴君。「沒吃,」杜雲軒把鉛筆和畫板放下,穿著睡衣睡褲下床,趁機離坐到床頭的古策遠點,「我去廚房弄點吃的。」

充滿誘惑的優美背影在古策視線下,消失在房門外。

古策正打算追下去。

滴滴滴——

手機忽然響起來,古策接起電話,「我是古策。」

電話是一個老朋友打開的,嘆氣往事,有點唏噓,聊了十幾分鐘才掛。

古策掛了電話就去了一樓,走到廚房門口,已經聞見麵條的香氣。

那是在很多人的回憶深處,遠遠飄蕩而來的香氣,嗅一口,腦海裡就會泛起鮮明圖像,熱湯裡細細的柔軟的麵,一點鹽,幾滴麻油,幾粒脆脆的花生米,撒一把青翠欲滴的蔥花。

已經吃過早餐的古策,頓時覺得胃又空了。

他快步走進廚房,杜雲軒就坐在飯桌旁,穿著睡衣,抱著碗,低頭默默吃麵的樣子,冷冷淡淡的,說不出的標致。

古策擠到他身邊坐,把他抱著的麵碗搶到自己手裡,理所當然地霸道,「讓我吃一口。」

杜雲軒慢慢抬起頭,無語地斜他一眼。

又是斜,又是一眼。

古策說話算話,說吃一口,就隻吃一口。吃完了,有點不捨得的把麵碗推回到杜雲軒麵前,「你吃。」

杜雲軒垂著眼,平靜的麵容下,洶湧的是把整碗麵倒在這爛男人頭上的衝動。

搶過去吃一口,再推回來,當我是愛吃你髒口水的寵物嗎?!

混——蛋!

「這碗你吃吧。」杜雲軒深吸一口氣,把已經沾過暴君口水的麵碗,禮貌地推回去,「我再去煮一碗。」

古策正饞蟲大動,一看杜雲軒把讓人垂涎欲滴的麵碗推回來,正中下懷,二話不說就拿起筷子。

「雲軒,你廚藝不錯,麵比五星級師傅做的好。喂,多下兩個麵餅,這一碗我不夠吃。我那一碗,撒多點蔥花,再給我加兩個荷包蛋。荷包蛋要煎金黃色。」

杜雲軒站在灶前煮麵,聽著古策一邊吃著麵條,一邊像主人一樣,以肆無忌憚的口氣提要求,實在很想給他下兩斤瀉藥。

煮好麵,杜雲軒端過來。

大的一碗上麵鋪著微微金黃焦香的荷包蛋,推給古策;小的一碗,放在自己麵前。

杜雲軒吃相很斯文,實在太斯文了,好像碗裡的不是麵條,而是一碗珍貴的藝術品,他一點一點地撥起來,慢條斯理放到嘴裡,品嚐著每一條有每一條不同的滋味,神態認真。

古策吃飯堪比打仗,大刀闊斧,很快把一大碗麵條解決掉了。

他剛才是故意擠著杜雲軒的位置坐的,杜雲軒藉著煮麵躲開他,回來之後就坐去了對麵。古策抬起頭,一點也不避諱地欣賞著杜雲軒吃麵條。

細長的麵條一點一點,滑進薔薇花般淡色的雙唇,無端的就有一種淫靡感。

古策不禁想起在自己胯下時,這張形狀優美而倔強的嘴,經常因為激烈的貫穿而微微張開,吐出急促的啜泣般的氣息。

心臟,又開始怦怦亂跳了。

杜雲軒,他和那個人,越來越像了……

古策在心底不動聲色地想著。

那個人到底叫什麼,其實古策一直不太清楚,事隔這麼多年,他現在已經有能力去追查,卻一直不想追查。

查出來也沒必要。

那時候古策隻有四歲,印象裡最深刻的,就是那座有著小花園和白色花欄杆的小房子。

古策的媽媽就住在那棟精緻的小房子裡,應該說,古策的媽媽,在拋棄了古策和古策的爸爸後,就嫁給了那棟小房子的主人,住進了裡麵。

古策的爸爸和古策一樣,是個江湖路上討生活的人。

不過古策的爸爸遠遠比不上古策,混江湖混得很不成體統,白天拿刀廝殺,晚上花錢買醉,每次喝醉了,想起丟下自己跟了另一個男人的漂亮老婆,自然很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他就醉醺醺地帶著古策去那棟小房子前,隔著白色花欄杆,找坐在小花園裡的那對夫婦的麻煩。

他一個小混混,要錢沒錢,江湖地位也談不上,所謂的找麻煩,也不過是撒潑謾罵而已。

他罵得怨氣衝天時,古策就抱著膝蓋坐在馬路邊,看著花園裡漂亮溫柔而又相當遙遠的媽媽,也看著她身邊那個始終安靜優雅的新丈夫。

古策的爸爸喝醉了,心裡充滿怨氣,罵起人來說的話當然很不好聽。不過,儘管罵得再難聽,那個男人充其量也隻是皺一皺眉,目光微微一斜。

那是根本不想和對方計較,根本不想把對方納入自己世界的一眼。

氣焰並不囂張,但敬而遠之,冷淡透骨,宛如一股冰原的仙氣迎麵而來,不知不覺中淋透每個毛孔,讓人情不自禁地,就自慚形愧了。

古策每次坐在馬路邊,就忍不住盯著那個男人看。

雖然隻隔著一條馬路,一道花欄杆,但古策覺得好像隔了整個世界,隔得越遠,他越想看清。越集中目力,把那男人的臉看清楚,古策就越覺得,那男的真漂亮。

這樣想,真的對不起爸爸。

但是,那男人真的比爸爸好看多了,不僅僅是好看,而是他身上有一種古策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感覺過的東西。

很多年後,古策一遍又一遍在回憶裡試圖理清當時自己在想什麼。

那大概,是飄渺動人的氣質?

總之,古策很喜歡爸爸帶他過去罵街,爸爸忙著揮舞酒瓶,把媽媽和她的新丈夫罵得狗血淋頭,這樣,古策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馬路邊,抱著膝蓋,一個勁地盯著媽媽的新丈夫看了。

大概那小房子裡的傭人有打電話報警,每次沒多久,警察就會來把爸爸趕走。偶爾媽媽會輕輕地叫古策,隔著花欄杆給他遞幾張鈔票,問他吃了飯沒有?

古策據實回答,有時候說吃過了,有時候說沒有吃,就算給出不同的答案,結果分別不大,最多是媽媽塞到他小手掌裡的鈔票會多兩張。

反正,媽媽再也不會給他煮又香又軟的麵條。

媽媽給他錢的時候,她的新丈夫就坐在花園裡,有一次還側過頭,淡漠地看了一眼。他知道媽媽有給古策錢,不過沒什麼反應,彷彿這樣一件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