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聽到腳步聲驀地一喜,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大門前,將大門打開。雙方已照麵,正如小皇帝所料,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意氣風發的魏王叔。
魏王的身後帶著幾個朝中重臣和勳貴,小皇帝一眼掃去,其中有魏王的黨羽,也有中立派。黨羽們的臉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氣,中立的那幾個人神情卻有些焦躁,看來他們也知道今夜將會有大事發生,隻是一時之間,他們還沒想好該怎麼辦。
小皇帝又攥了攥雙手。
“王叔,這是做什麼?”
魏王隻拱了拱手,並沒有下拜:“臣等有事,與皇上商議。”
小皇帝笑了笑:“有什麼事,也等朕吃過晚膳再說吧。”
魏王身後的一人冷笑道:“等說清了事,皇上有心思吃飯,再吃也不遲。”
待看清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封為安國侯不久的常平之。小皇帝立時怒了:“大膽,膽敢與朕如此說話!”
常平之卻絲毫不為所動,周圍的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也都沒有動靜。小皇帝緊緊捏著自己的手,望著這群人,牙齒幾乎忍不住上下打起架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道:“有什麼事,你們倒是說說。”
常平之便走出一步,雙手伸向魏王:“臣恭請先皇遺詔。”
魏王立時做嚴肅狀,從袖子裏緩緩掏出一副明黃色的卷軸,交到常平之手上。他臉上的肌肉因為嚴肅而緊繃著,但一雙眼睛裏卻跳動著興奮的火焰——因為他知道,他距離那高高在上的龍椅,隻有幾步之遙了。
常平之拿到所謂的“詔書”,恭恭敬敬地打開來,看了看小皇帝,然後垂下眼簾,一字一字,慢慢讀了起來。
“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嚐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
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
為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 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涼德之所至也。曆觀史冊,今
朕年已登耆,富有四海,天下安樂,朕之福亦雲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
“念自禦極以來,雖不敢自謂能移風易俗、家給人足,上擬高祖代明聖之主,而欲致海宇升
平,人民樂業,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嚐少懈……”
“今朕獨子年幼,不堪重任,七弟魏王慶韋,人品貴重,文韜武略,數德俱養,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製,望我文武宗室輔佐新君……”
小皇帝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一時之間,後麵講了什麼內容,他完全聽不見了。
傳國詔書。
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傳國詔書,今夜竟然忽然出現了。
就出現在一手把持朝政的攝政王手裏,這麼直白地攤開在他眼前,意思已再明顯不過。
魏王他,等這一天,應該等了很久了吧。
小皇帝默默咬了咬牙。
那邊,常平之很快讀完了。身後眾人的臉色,也跟著這詔書的內容不斷變換著。
魏王一派的人,人人臉上泛著奇異的潮紅,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冒著難以言說的火光。而另外幾個中立一派的人,卻是個個臉色慘白,幾個人互相望了望,隻見各自臉頰之上,都有冷汗涔涔而落。
大殿之中是詭異的沉默。
許久,小皇帝冷笑一聲:“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常平之跟著笑了,漆黑的瞳仁帶著懾人的光芒:“自然是從宮中找到的,且有先皇身邊的老人作證——來啊,把人帶上來!”
一聲令下,很快,兩個老太監就被帶了上來。
小皇帝端端正正站在寶座前,聽著這兩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奴才在下麵胡言亂語。
一陣鬧哄哄過後,常平之看向小皇帝:“皇上莫不是在懷疑這詔書的真偽?”
小皇帝冷笑一聲。
常平之轉向身後幾個中立派的大臣:“大人們,莫不是也在懷疑這詔書的真偽?”
就在他說出這個話的當口,大殿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眾人一驚,回頭看去,隻見大殿之外,數百個身穿甲胄手拿兵器的兵士急速奔來,瞬間將大殿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幾個大臣看了,臉色驀地一青,雙股戰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誰也沒說話。
常平之回過頭來笑道:“那麼,這詔書的真偽是毋庸置疑了,皇上,您年幼而立,身不由己,此刻得知真相,宜交還大統,新帝念你年幼,定不會虧待與你的。”
小皇帝咬緊牙關不說話,然而底下眾人,在常平之這番話落下之後,忽然齊齊轉向魏王,呼啦啦跪倒一片:
“微臣參見新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