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下話頭,看向蘇蘭心道:“不對啊,米夫人弄了扮鬼的衣衫,這事兒罪證確鑿,說明老太君一開始被嚇就是米夫人做的,莊姨娘再怎麼一手遮天,她也不可能指使得了米夫人去做這種事吧?”
蘇蘭心沉吟道:“你說的對。但既然莊姨娘策劃了這麼些事情,我到底還是有些懷疑她了。而且你記不記得米夫人最後的反應?當時她的神情是那般絕望和悲憤,從她被帶進來一直到我們離去,她沒有半點兒心虛恐懼愧疚的模樣,也不是事情敗露後的萬念俱灰,而隻是絕望和憤怒,這就有些值得深思了,王爺是刑名官員,想必接觸的凶手不少,你可看過這樣的真凶?”
“的確,這不像是凶手的反應。”齊博桃花眼微微一眯,接著眉頭輕輕一挑,看向蘇蘭心:“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越發懷疑莊姨娘,如果真凶另有其人,你想還米夫人一個公道?”
“當然。”蘇蘭心大方點頭:“當日梁妹妹那般殷殷囑托我,若米夫人真的是凶手,我不可能因為她的囑托而徇私;可若米夫人不是凶手,我也不想負了梁妹妹,所以希望可以為米夫人洗刷冤屈。”
齊博笑道:“你有沒有想過?米夫人既然準備了那樣東西,那她或許就不是被冤枉的,最起碼她肯定有過要嚇唬老太君的打算。”
蘇蘭心正色道:“嚇唬和謀害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其實這件案子我們還有一點關鍵沒有弄通,就是當日老太君到底看見了什麼?從看風箏到老太君驚叫一直到大家進屋,這其中的時間很短暫,凶手如何能夠及時脫逃?”
“我就說嘛,什麼梁妹妹的殷殷囑托,你和她又沒有深交,怎可能為了她那番虛情假意的囑托就不依不饒?你之所以這樣上心,不過是你心中想要追查這個真相罷了。”
“難道這有錯嗎?”蘇蘭心見心意被齊博看穿,索性也就不再掩藏,而是大方說出口。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追查的這個真相,或許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知道的。於你我來說,米夫人和莊姨娘的勝負生死和咱們沒有任何關係;於新平侯爺來說,自然是米夫人死,莊姨娘扶正,這才是皆大歡喜的好結局;於景妃娘娘來說,她隻要一個結果,不讓商老太君枉死便好,而這個結果究竟是怎樣她也不會在意。蘭心啊蘭心,你可知你正在做的,壓根兒就是出力不討好的事?”
“那又如何?”蘇蘭心垂下眼,淡淡道:“雖說法理中也難免考慮人情,但那是你們這些主官量刑時該考慮的事。而真相是不應該被掩蓋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資格成為掩蓋真相的理由。有所為有所不為並不隻是大丈夫的權力,我雖為女兒身,卻也有這樣的意誌和豪情。王爺,您考慮清楚,如果將來您要給我機會協助大理寺刑部各位官員破案,那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而變通,我是個女孩子,沒什麼追求和淩雲誌向,唯有追查真相這個觀念,在我心裏根深蒂固,哪怕刀頸加身,也絕不改變。”
“好,說得好!”齊博猛拍了幾下巴掌:“有所為有所不為!刀頸加身原則不改!好樣的,不知多少男子也做不到這一點,蘇姑娘當真是不讓須眉。”
蘇蘭心愣了一下,接著目中泛起神采,輕聲道:“你真是這麼想的?你是皇子,又是主管刑名和內務府的王爺,能在這兩個地方如魚得水,最不缺的就是圓滑手段,你……你竟不覺著我這想法蠢的可笑?”
“喂喂喂!不要汙蔑啊。”齊博急了:“我雖然是放浪不羈,可也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七尺男兒好不好?再說了,你也說圓滑隻是手段,我心中也自有一套為人處世的原則。任何事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成為掩蓋真相的理由,這也正是我身為主管刑名的皇子一向行事的準則啊,我剛剛隻是告訴你實情,事實上,即便是出力不討好,我也是下定了決心要去追查的,不然我還有什麼資格主管刑名?”
“是這樣嗎?太好了,那就真的太好了。”蘇蘭心激動地眼淚差點兒出來。與眾不同?獨醉皆醒?這種感覺其實糟透了好嗎?如果可能,人生路上當然還是有一二誌同道合的知己攜手同行才好,雖然以她的身份,將堂堂皇子當做知己這真是一種膽大包天的妄想,非常可笑。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屋裏的氣氛就有些詭異,蘇蘭心似是在想著心事,齊博就怔怔看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見對麵女孩兒抬起眼,疑惑看著自己道:“王爺怎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