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快一些麼
風仍在不停地刮著,雨仍在不停地下著,平和島靜雄渾身濕透地坐在一輛正在向王宮疾馳而去的馬車車艙裏,他的劉海在額前滴著水,掩住了他充血的雙眼
——路太滑了,再快會出事情的
即便這麼說,馬夫還是象征性地輕抽了馬兒一鞭
——有什麼要緊的事非得這麼晚去王宮不可啊?
——呃……明天是我弟的命名日,我想在零點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他撒謊道
——你弟弟一個人在王宮麼?
——不,我媽是國王的女仆,我弟在王家劇團學演戲
——真奇怪……在宮裏任職的女仆不是不能結婚的麼?
——那是因為我父親原是宮廷樂師,他是在去年秋天死去的,公爵大人覺得過意不去才……
說到這裏,平和島靜雄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該死的……整整四個月了,為什麼就連媽媽也要把我蒙在鼓裏……這種隻要是明眼人都能推斷出來的事情,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覺察到?!!!」
一瞬間,他徹底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國王把自己送去亞羅騎士團的真正原委
他還記得,去年夏天他和弟弟曾經在鄰居家借住過三四天,那次是因為母親去王宮看望父親的緣故,那便是一切的起因,他不知道公爵大人究竟對父親說了些什麼,不知道母親有沒有向自己隱瞞父親的真正死因,不知道她那天的哭泣究竟是為父親的死還是為了公爵大人的撫恤金,他懷疑弟弟也早就知道了,隻是閉口不談而已,他在西境的時候從未想過,那一天天從指縫間平靜流過的日常之下究竟藏著怎樣一道日益扭曲腐壞的肮髒裂痕,在那艘橫跨狹海的船上,他還暗自在心中發誓絕對不要向權貴們低頭,殊不知自己的家庭早已被翻手是雲覆手是雨的公爵大人踐踏蹂躪得麵目全非,而自從來到王宮以後,自己居然天真到以為公爵大人讓自己成為自家兒子的侍童是因為看中了自己的一身怪力,他從未想過母親為什麼會有資格成為公爵大人身邊的女仆,弟弟為什麼有資格加入王家劇團,父親在死前還極力想用那尊黑色聖母像向自己傳達真相,可自己是如此愚蠢以至於直到別人告訴了自己都沒有在第一時間醒悟過來
在此之後,平和島靜雄一路無言,直到一個小時後到達王宮,他悄悄潛入了後花園,原先徜徉著白天鵝的那片天鵝湖現在連一隻野鴨都沒有,折原臨也赤身裸體跳入其中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路過了他們原先發現沙暴和閃電的苜蓿叢,踏過了死跳蚤一腳滑倒在自己身上的那片泥水潭,然現在時值冬季,那所有盛載著回憶的一草一木在風雨飄搖中顯得那麼淒涼蕭索
他在身上蓋了些枯枝敗葉,在夜色和雨聲的掩護下溜到了宮殿下,然後扒著牆體凸出的磚塊攀了上去,在此期間,他被瞭望塔上的衛兵發現了行蹤,隨著警鍾被敲響,他差點被一支箭射中手背,另一支被他偏頭躲過,從他耳畔呼嘯著釘在了旁邊的牆上,於是他抓著那支箭迅速翻入頭頂上方的那扇窗子,城堡內的衛兵們紛紛聞聲而至,他貓著腰卯足了勁兒一頭突出重圍,險險躲過那些伸向他的手,像亡命之徒似的用一種在懸崖邊緣飛奔的速度從三樓逃到四樓,就連上帝都無法阻擋他衝入國王寢宮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