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他拔腿衝了上去,飛快地扒開碎石瓦礫尋找那枚小小的銀狐王戒,他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何在,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找到它,就跟溺水時會伸手去抓救命稻草的本能反應一樣,他承認自己喜歡他,但他不容許自己的世界為了他的死而垮塌
不幸的是,那枚戒指落在了一道較深的罅隙間,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發現了它,然後把那一片的廢墟掀了個底朝天,搞得骨灰又漫天飛揚了一陣子
——「一」切都結束了,折原臨也,這就是命運,你得背負自己的十字架
他摩挲著那枚戒指,念叨咒語似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就當是對死跳蚤的永別,然後把它揣進口袋轉身走開,打算趁著都城守備隊趕到之前一個人獨自回宮
最後一波餘震漸漸平息了下來,遠處的火光和濃煙基本上散得差不多了,他腳步虛浮地走著,神誌有些恍惚,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場無法終結的夢境,就像童話裏寫的那樣,第二天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稻草床上,父親仍舊坐在窗前不知疲倦地譜著鋼琴曲,吃早餐的時候母親說自己昨夜睡得很不安穩,他說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把記憶倒回中午十二點五十五分的時候,也就是從他看見死跳蚤在閣樓上喂鴿子的那一刻起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全部捋了一遍,最終唯一能給出的解釋隻有上帝執意想讓這家夥下地獄,因為他的死亡完全是由一連串偶然事件一步步促成的——如果艾莉婭帶上了侍衛,她就不會被人販子拐跑;如果他沒把彙合地點改到白夜堡,艾莉婭就不會覺得害怕,也就不會提議到雛菊花田裏躲貓貓;如果他當時沒把字條塞給那個窮小子,那幫人販子就不會提前守在密道裏;如果自己當時沒把他丟下……
這一切真的都隻是偶然麼?
「——在他的腦袋被砍掉的那一瞬間,他的靈魂從他的肉體中逃了出去,然後占據了一隻獰貓的軀體」
「說起來……這家夥還真是易形者,雖然沒上斷頭台,腦袋也被砸了個稀巴爛……莫非他在那個故事裏預言了自己的未來?」
他突然想起樹梢上的那隻貓頭鷹
「見鬼!要是他真在死前發動了能力,那可就麻煩大了……這家夥連本體都沒了,意識還像跳蚤一樣在不同生物體之間竄來竄去,我上哪找他去啊?」
他忽然又想起折原臨也染上風寒那段日子裏說過的一段話
「——我為什麼要為了捍衛自己的家族而未雨綢繆?這並不是我所期許的未來,與其呆在固若金湯的城池中,不如推翻一切從頭再來,我想要製造混亂,我想逃離這裏」
他想起他和自己分別時強行牽起的嘴角和眉宇間掩藏不住的悲傷,想起他在雛菊花田裏向自己許諾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並且會比自己想象的快很多,想起他自西境回來以後躲在閣樓裏一門心思地幹著令自己摸不著頭腦的勾當……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麼……死跳蚤」
刹那間,他突然感到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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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前,白夜堡
——這樣做真的好麼?
——嘛……對我有好處就是了……這小子說他叫奈倉……我發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名字
折原臨也拖著斷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死去的男孩身邊,然後將身上沾滿塵灰和血汙的繡金黑袍披在屍體的肩上
——小狐狸死了
他掏出獰貓假麵裝進對方的褲兜
——假麵獰貓死了
他解下藏在袖管裏的小刀並將其塞入對方的手心
——折原臨也死了
他摘下食指上的戒指放在手心裏把玩了一番,然後將其戴上對方的食指
——王子殿下死了
他摸了摸馬甲內側的黑鬥篷、一打飛刀和嵌在腰帶內的金幣,又掏了掏褲袋裏的懷表和靴筒裏的羊皮紙,躊躇了一番之後終究還是沒再動作
——快走吧,亞瑟,再不走都城守備隊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