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狹海彼端的地方(1 / 2)

——噢~別老擺著一張臭臉,小靜,你難道不想家麼?兩個月前你死活不肯來卡薩威爾,我還以為你是個很有鄉土情結的家夥呢~

平和島靜雄當然不高興,臨行之前他被折原臨也呼風喚雨地拿這拿那,好像這家夥的兩隻手都殘廢了似的,他懷疑他是故意的,被解除了禁足令的跳蚤君又開始蹦躂,和生病那陣子簡直判若兩人,雖說他多數時候並不習慣讓別人幫他做事——多數時候平和島靜雄並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麼,就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忙前忙後,因為上次放出的信鴿有一兩隻沒飛回來,他現在一封密函要寫兩遍,他也試過把第二遍丟給平和島靜雄,“盡量模仿我的字跡,不然那些家夥會以為有人冒充我。”折原臨也寫密函的時候會刻意用哥特體和平時的習慣性書寫區別開來,他的筆畫細瘦纖長得像死人的焦骨,組合起來卻有一種詭譎的美感,平和島靜雄一學起他的字就覺得鵝毛筆不聽使喚,信沒抄完一封筆頭就斷了好幾回,然後被折原臨也狠狠譏笑了一番……

——我家在奈茵爾,奈茵爾隻是西境七大郡之一罷了,你當整個西境都是我家麼?哈~我又不是拜蘭親王的兒子,而你們隻會拜訪他家的禮堂——凱爾斯郡的密林堡,況且據我所知,曆代國王從沒在奈茵爾建過自己的客房,至少我在那兒呆了七年也沒見王室的人來過

折原臨也知道他口中的“客房”指的是王室的行宮

——可據我所知,拜蘭·法林並沒有兒子,他隻有一個女兒

——是麼?那還真是可惜了,也許我真該去當他兒子,法林家族的家徽是頭睡獅,正巧我也是頭愛睡覺的獅子

法林這頭獅子早在艾薩臨誕生之前就在長筒靴裏沉睡了上千年,西境七大郡在五百年前是七個自由貿易城邦,西境人自古就有種與生俱來的自我優越感,原先的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王國:每個人都想當國王,每個人又都容不得別人踩在自己頭上;他們將腳下這片紅土地視作自己最珍貴的財富,而戰火隻會將其化為灰燼,因而在他們眼裏,愛打仗的都是野蠻人和頭腦發熱的傻瓜。於是這七個自由貿易城邦共同建立了貿易聯盟,並簽訂了一係列土地、稅收以及軍事合作上的協定,他們沒有國王,自然也就沒有貴族和平民之分,他們甚至沒有騎士階層——在他們看來,騎士不過是一群願為主人去死並稱之為榮耀的看門狗,他們隻有傭兵團,那些天生愛騎馬射箭兵刃相接的男孩們可以去傭兵團當學徒,待他們成長為優秀的傭兵以後會被商人或地主以其他歐洲國家均價的兩倍買下,對於這一點,許多異國傭兵甚至不惜背上變色龍的罵名背井離鄉來到這片整個歐洲最為富庶的土地上,因此,雖然凡是具有一定軍事實力的歐洲國家都打過長筒靴半島的主意,但凡是付諸過行動的都統統失敗了,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可長筒靴半島沒有國王,那裏的生活太過美妙,傭兵們誓死也不會讓戰爭的陰影奪走自己的金子、美酒和妓女,七大自由貿易城邦的聯盟如同一張韌性十足的蛛網,千百年來,生活在那裏的人們沒有等級之分,他們彼此間的信任與忠誠全然建立在金錢往來之上,他們永遠保持中立,趁其他國家打仗期間高價出售燕麥、豬肉、馬匹、船隻和軍火,發了一筆又一筆戰爭橫財

——可這頭獅子一睡就是幾千年……你難道不記得了麼?睡獅家族的箋言

——我當然記得,強者從不輕易動怒

「這句話像是專門用來諷刺我的,我怎會不記得,謝天謝地,銀狐喚醒了它,要不然現在我可能正在某個傭兵團裏當學徒……」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慶幸簡直莫名其妙,這不過是上帝在他頭上開的一個玩笑——成為跳蚤的侍童才是真正的不幸

他低咒了一聲,皺起眉頭望向該死的大海,並努力把思緒從折原臨也的臉上挪開,重新開始回憶銀狐在法林家族和西境譜寫的傳奇故事……

睡獅家族古老而顯赫,但遠不如他們自以為的那麼強大,至少沒有銀狐厲害。五百年前他在攻占卡薩威爾以後佯裝向東麵進軍,實則暗中支出已向自己俯首稱臣的東境騎士偽裝成傭兵偷渡過狹海來到長筒靴半島,他知道自己在羅斯海峽對岸的連年征戰肯定會引起西境商人們的警覺,因此索性讓東境人假裝反叛自己投靠西境,抖出自己的陰謀,告訴商人們自己佯裝東進是為了使他們放鬆警惕以攻其不備,如此一來他們必然會以別國均價的兩倍買下這些“傭兵”,由細節入手攻破全局是銀狐的拿手好戲,他了解人心的弱點,他知道那些奔著金錢而來的外籍傭兵可以滿不在乎地向全世界昭示自己是變色龍,但不管怎樣,人是有歸屬感的動物,比起變色龍,他們更像是一群夾著尾巴被母親從窩裏趕出去的狼,於是銀狐抓準了這根軟肋,讓東境人在敵方的傭兵團裏博取信任,繼而擾亂兵心、挑撥離間,待矛盾積聚到了某個觸發點時,他們就會開始起內訌,一半人會殺死另一半人,最後始作俑者會殺死活下來的這一半人,自由貿易城邦的本地傭兵將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子民,因此銀狐沒有動他們半根毫毛,商人們是群縮頭烏龜,外籍傭兵被作為商人的龜殼狠狠地扒了下來,他們無家可歸,他們被自己的祖國唾棄,他們失去了任何利用價值,唯一的價值就是死,銀狐用外籍傭兵的死來向人們證明叛徒的下場,結果七個自由貿易城邦中有六個自願歸順艾薩臨,唯有睡獅奮起反抗,結果不出所料地落敗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銀狐竟封此家族的頭領為親王兼西境守護,“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戰爭,但所謂的西境守護者就是在眾矢之的下仍敢站出來拚死守護西境的人,你們可以維持你們舊有的傳統,我所需要的隻是你們的忠誠,記住,一個人可以被打敗,但他不能失去自己的立場。”當時不少西境人都被這番話觸動了,可不買賬的也大有人在,這群驕傲的商人會因為懶得打仗而向銀狐低下他們高貴的頭顱,但他們未必會在心裏承認這個國王……當時還有一位著名的雕刻家,平和島靜雄記不太清他的名字,他隻知道烏克倫斯郡的某處岩壁上有他的傑作——「一」頭渾身插滿箭的雄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