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剛想衝出門去,就被黑色煙霧化成的鞭子纏住了手腕
——我不能在有第四者的情況下對你說話,賽爾提不能被第四者察覺,所以先告訴我,你能親手終結他的性命麼?
——我可沒這麼冷血無情
他的掌心滲出冷汗
——從知情的那一刻起,第四方知情者必須在三十天內被殺死,若是過了三十天,他還是沒死,那麼你就會被賽爾提殺死。殺人要的不是一時衝動,不是緊繃的神經、狂亂的心跳,而是你的決心。殺人是一種門藝術,就算你不殺人,內心若是被恐懼填滿,事後又深陷自責的沼潭而無法自拔,那麼你遲早有一天會瘋掉的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卻無法阻止魔鬼的聲線擠進自己的指縫……他閉上眼睛,卻在自己的眼瞼內看見哥哥站在懸崖當口,而自己正在他身後,隻要伸手一推……可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該死的念頭呢?哥哥從未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自己也從未見過比他脾氣更好的人,難道說……
恍然間他意識到,這是植根於自己潛意識最深處的惡念,令自己指尖發顫的惡念
「我……我這是在做夢麼…這就是所謂的噩夢麼,哥哥,當你從噩夢中驚醒時,是否也是因為見到了這樣的景象……」
對折原臨也來說,做夢是一種奢望,因為他從未做過夢,他不願相信自己連噩夢的滋味都沒嚐過,居然就要麵對噩夢般的現實
——所以這是一道二選一的命題,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他用陳述句代替了疑問句,用最殘酷直白的字眼逼迫自己接受現實,掐滅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是的
除此之外魔鬼沒有做更多解釋,似乎是想給他留出考慮的時間,於是他低頭捏著下巴思忖了一番……他想得不多,他年僅七歲的大腦裝不下太多龐雜的人情世故仁義道德,他隻知道這些東西和任何由愛闡發的情感一樣,在魔鬼麵前都是無效的,此時此刻,這個抉擇對自己來說確實就是一道你死我活的命題,任何解釋都是多餘,既然如此,既然自己為了活下去必須殺死哥哥的話,不如遵從潛意識最深處的惡念的呼喚,這樣的話自己心裏至少還能好受些
就這樣,他追溯著惡念的根源在自己內心最陰暗的角落遨遊了片刻,最終給出了令自己始料未及的答案
——我無意完成使命,但我覬覦著王冠。我不會殺哥哥,但我樂意看著他死去。一隻麋鹿瘋狂的逃著命,最終卻一頭霧水的死了,這是多麼有意思的事啊!縱使我沒有讓他死的理由,他的死也必定會在宮內掀起軒然大波,而我隻是想對那浪花玩味一番罷了。無需多餘的三十天,他現在就可以死了
——是,我的主人
折原桐一沿著旋轉樓梯拚命朝樓下奔逃著,忽然,他的褲管不自然的折了一下子,這個致命性的死亡觸發點細微得連始作俑者都沒怎麼看清楚,他便像玩偶一般滑稽地滾了下去,大廳內彈奏著輕快的鋼琴曲,樓梯一級一級,像琴鍵一般,先是幾個跳音,接著拍子越來越快,白黑鍵交織在一起,手指眼花繚亂地舞動著,最後幹脆滑過兩個八度,終止於重低音
看著蜂擁而至的樂師、貴族、女仆和爵士們,他揚起了嘴角,在殺死對方的一瞬間,他的心底莫名萌生出極大的快感,然當他湮沒到黑暗裏的時候,卻偷偷把笑容裏的東西換成了自嘲
——我是該哭麼?可我為何要哭呢?
他哭不出,因為他的心已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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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557年,艾薩臨
——天佑吾王
教皇緩慢而莊重的將王冠置於折原四郎的頭頂,折原臨也站在王座的右手一側,左手側是他的母親折原響子,懷裏抱著他的兩個剛滿一歲的妹妹
宮殿裏看起來比以往更具神聖感,折原臨也對自己生長的這片地方再熟悉不過,小時候喜歡在深灰色的石板地上蹦蹦跳跳,喊一嗓子整座宮殿內都是自己的回聲,羅馬柱底座銜接處細密的雕花上沾著自己兩三歲時留下的斑駁尿跡,穹頂上的油彩就是殿內的天空,坐上堅硬的石製王座就好像自己真的已然君臨天下,即使這裏那麼莊嚴,到處都是石砌堅硬而厚重的質地,偌大的空間使人不由感到自身的渺小,卻也因此意外的安心
要是就這樣被囚禁在這裏,紙醉金迷的死去……也不壞呢~
這時,折原臨也注意到似乎有人躲在通往正舞廳的拱門外,從他這個角度正巧看得見牆根處的人影
——躲在暗處的人類啊,不管你是不是刺客,都請進來吧
站在紅毯兩側的男人女人們紛紛向著折原臨也的目光望去,牆邊探出一隻眼睛,警覺地朝殿內瞟了瞟,似是在踟躇,不過終於還是站出來了